“來了,娘。”
紅果應一聲,從鍋屋裡走出來。
馬蘭花有些詫異,紅果啥時候跑鍋屋裡去了。
紅果瞪了七七一眼,扭身進堂屋收拾碗去了。
七七進了鍋屋。
這是通常的一間農村鍋屋,一扇白茬木頭門,不知用了多少年,肮髒破舊。一個土竈靠北牆,竈門口放一個燒火人坐的木頭墩子,後面放着一堆小山樣的柴禾。占了半邊屋。
西北角放一個大水缸,旁邊就是一張案闆,案闆旁邊是一個白茬木架子,上面擺放着碗碟、醬菜等。
晚飯做的極簡單,從窖裡剛拿出來的紅芋,洗洗泥,也不去皮,放進大鐵鍋裡,加上半鍋水,燒火煳,等水開時,貼上一鍋圈子紅芋面镆。
水開後約二十多分鐘,馍熟了時,七七便在一隻碗裡放些辣椒、白芝麻、鹽,然後掀開鍋,把滾開的水一邊往碗裡澆,一邊放一些白面粉,用筷子使勁攪拌。七八十年代的農村白面極稀罕,隊裡一年一個人才分三十多斤小麥。白面太金貴。所以很少有人做白面馍吃。做成椒糊子,是常見的吃法。
攪拌好,放進鍋裡,蓋上鍋蓋,再繼續燒幾分鐘,把火息了,捂一會,紅芋就軟爛了,馍也勁道,椒糊子也上漿了。
飯好了,七七把紅芋面餅子揭下來,放進高粱編的馍筐裡,紅芋飯舀到黃盆裡(北方農村,七八十年代,家家都有一隻巨大的和面的盆子,名字叫黃盆)
七七從醬菜壇子裡撈幾根酸豆角,用刀切碎,再切七八個油辣椒子。放在一起,滴兩滴香油。又往椒糊子裡也滴了兩滴香油。端進堂屋。
椒糊子又辣又香,紅果一向不能吃辣,今天就着椒糊子,一口氣吃了三個紅芋面餅子。
“娘,今兒的豆角好香啊。”
四歲的涼小手,啃了一口餅子,吃一口豆角。
“是嗎?”
馬蘭花夾了一筷子豆角,吃一口,這味道……
“娘,香油?”
紅果突然叫了起來,
“椒糊子裡有香油,酸菜裡也有香油?”
“你個敗家子,誰讓你放這麼多香油的?”
七八十年代的農村,香油瓶子時常隻有一瓶底子香油。做一鍋飯,也隻是用筷子尖蘸一點,哪有滴這麼多香油的。
“啊,痛!”
七七正吃着飯,冷不防被敲了一筷子。
“我今兒油放多了。”
七七咽掉嘴裡的紅芋面馍。瞪了紅果一眼,放了香油,第一口吃就該吃出來,紅果吃了三個馍才說出來。擺明了揣着一肚子壞水嗎?
“你這個有——”
馬蘭花突然住嘴,臉上堆滿了笑。
“放就放了,咱小家小戶吃不起這麼多油,往後别放了啊。”
要是放在以前,不管七七說啥,這一頓打肯定躲不過了,不但打,還得挨罵。
馬蘭花剛才也是習慣性地敲了七七一筷子,現在這丫頭可不能輕易打。别到時候反了性子,壞了她的事。
七七心裡冷笑一聲,你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賤貨。這是後娘嘴邊上的一句話。哪一天不罵她幾次。都罵順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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