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十二歲離開皇宮,握劍至今,天南地北,無處不去,但從未想要過天下。于我而言,天下雖唾手可得,唯獨你世間難覓。”
“……”
“輕兒,我此生許天下,若有來生,隻許你一人。”
阮輕擦幹眼淚,收了信,珍重地放在衣襟裡,貼在心口的肌膚。
半夜,她靠在門外,潤了潤喉嚨,與他說:“兵符我拿到了,你放心,明日我就去北郡,驅逐龍族,祭奠萬千死去的冤魂。”
屋裡一片寂靜,濃郁的血腥味從中漫出來。
她手裡拿着匕首,本想親自給他一個了斷,卻始終下不了決心,最後她收了匕首,說:
“雲荊,這一次,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
“你聽到了嗎?她說,不會讓他等太久……”
“宴之哥哥,她要追随他去了,雲荊死了,她也會死,他們約好了,若有來生,隻許你一人。”
“攔住她,你是神木之身,你可以攔住她的……”
陸宴之垂着眼睑,喃喃地問:“神木之身,是什麼?”
“神木,可以是世上任何一樣東西啊,”陸萱萱抱着陸宴之,摸着他的臉,笑着說,“可以是兵符,可以是刀劍,亦可以是溫軟床榻,你可攔住她的……”
陸宴之輕輕地說:“是啊。”
“你的話,她一定會聽的……”陸萱萱柔柔地說,“待雲荊死了,她就是你一人的了。”
陸宴之垂眸不語,臉頰上爬上一絲極淺的紅暈。
她就知道,陸宴之一定會動搖的。
須臾,陸宴之擡眸“看”她,問:“宋長老,是你殺的?”
“哦她啊,”陸萱萱道,“她難道不是該死嗎?她害死了我肚子裡兩個孩兒,害得我身敗名裂,害得我一無所有,她活該呀!”
陸宴之說:“她這輩子最疼愛的也是你。”
陸萱萱笑了,笑的渾身顫抖,“是的,她這輩子有多疼我呢?疼到甯願放棄自己的親生女兒,原本她以為,她會死在阮輕手裡,所以對阮輕百般踐踏,可她永遠也想不到,她在未來鏡中所見,其實是我啊,是我啊!”
“萱萱,”陸宴之手觸到她胸口,若無其事地問,“神木,可以是任何一樣東西,對嗎?”
“對。”
“呲”地一聲,陸萱萱心口被貫穿,嘴角溢出了血,難以置信地看着陸宴之,半響才說:“你……你,為什麼?宴之哥哥,你不是說,是你對不起我,這輩子不會怨我嗎?”
“嗯,”陸宴之聲音一如往日,溫柔如水,“正因如此,我不能留你在這世間作惡了。”
他消耗神木的生命力,一劍刺入陸萱萱的心口,令其當場斃命。
他起身整頓衣裳,摸了下染血的衣角,微微皺眉,接着來到了雲荊的房間,盲眼看向昏迷的雲荊。
神木,可以是世上任何一樣東西。
代價是生命力。
翌日,他消耗自己的生命,拔除自己的魂魄,給雲荊修複血肉之軀。
世上再無陸宴之。
彼時,阮輕身在上陵,以兵符驅逐龍族,将劍送入燃霄體内,正晝夜不休趕往臨安。
江山如水墨畫綿延展開,南下千裡之路,亂世的難民們在烈陽中擡頭,望着白衣女子一騎絕塵而過,飛往看不見的江南煙雨之中。
一劍霜寒.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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