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翼見他樣子也确認了自己記憶不錯。
“我并不知她姓名,隻知曉她跟着母親生活在郊外小屋,至于生父是誰——傳了多年也未曾坐實。”
亂羽木讷地眨了眨眼。
“小生不才,這麼些年修為無甚長進,記人面相卻尚未出現過偏差——我那時跟着李稻,曾見過潑皮養着的孩子想拉她入夥,她年紀小卻自有清高,幾次相邀都被拒絕。那麼小的孩子懂得什麼是非善惡,她卻知曉不該和我們玩了。”
他回憶起過去時,眼中還有幾分贊許。
“後來孩子們從家中長輩那裡得知了三言兩語,開始見面便喊她野孩子沒爹養,更有甚者拳腳相加。”
亂羽聞言眸子一震。
“我猜測她的母親該是位與世無争的修士,起初怕是不知曉她被人打罵。”唐星翼想到這裡有些無奈,“後來該是漸漸教了些皮毛,對付那群孩子便也夠了。”
亂羽此時眉間微蹙,不知想到了什麼,再開口話也輕了。
“我原以為……她曾過得很好的……”
唐星翼不知他話裡深意,又道:“我上一次見她便是寒冬臘月,是她随母親拜訪你家——當時有一瘦高男子候在外面。再後來我離了南安,也不知之後如何了。”
亂羽閉了閉眼。
想來——唐星翼記憶中那男子,便是如今隐居西窯城郊的江遲了。
雖不知江前輩為何姗姗來遲,但家事多半不便過問。
他隻覺自己成了十足的惡人。
那樣來之不易的美滿生活,竟被他生生給打碎了……
唐星翼自顧自地倒酒,微醺也沒注意他情緒:“想不到這麼些年過去,竟能在鏡花水月遇上。”
亂羽擡頭看看窗外高懸的圓月。
今夜中秋,本該是團圓的日子。
他雖做着閑雲野鶴好些年了,卻也是見過人間熱鬧的。
也罷。
亂羽倒了一碗酒去和微醉的書生碰杯:“這頓算我欠你的。”
不等唐星翼再說什麼,他一仰頭把酒喝了個幹淨,放下碗就往外走。
唐星翼怎會不知曉他意欲何為,無奈搖了搖頭。
讀書人自有雅興,便是沒了酒友也能對月自酌。
他仰頭看看圓月,一氣兒又是滿滿一碗飲盡。
亂羽趕到流蔬閣時,洛笙正提着月餅邁出院門。
他的仙子步子一頓,像是釋懷了什麼一樣,嘴角終于有了笑意,擡手給他看領到的月餅。
洛笙開口很輕:“賞個臉嗎?”
亂羽下意識提了手裡的一壇子酒。
“榮幸之至。”
中秋夜無人管着,洛笙領着亂羽進了後山風雨殿的大門。
在外便可瞧見院裡一株銀杏沖破了高牆探出些許枝丫,如今進了門,亂羽才發覺這銀杏蒼老粗壯,暗猜也有不下八百年樹齡。
橫長的那根枝幹上被人以靈力牽引打了個秋千,承載了屋子主人的歡愉童年。
洛笙見他視線盯着銀杏,眼睛一轉道:“當年籌建鏡花水月時這銀杏便在這兒,它年歲頗高,師父沒忍心伐,索性留在了院裡。”
“既然人間相信六界存在,必然也是信萬物有靈的。”亂羽垂眸,“何況掌門曾是妖神弟子。”
“萬物有靈……”洛笙輕笑,“它不知見過多少風雨,最後被困在這樣的院牆裡。”
“這便是你這住處名字的由來嗎?”亂羽打趣一句。
兩人繞過風雨殿,登上了後院的小小閣樓。
這裡地處後山,遠處有瀑布飛濺。雖遠遠地看得見林子,賞月卻并無遮擋。
洛笙随意一坐,倚着欄杆看天邊的月。
亂羽在她身側隔着一人遠的地方落座:“仙門處處是景,怎麼想到來這裡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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