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京城七月,驕陽似火,悶熱的天氣,一絲風沒有,令人感到胸口憋悶。知了都被熱得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聽不到它的叫聲了。護城河兩岸柳樹的枝葉,蔫頭耷拉腦袋地垂向河中,沒有風,因此河水也蕩不起一絲漣漪。
薛梅手提一瓶新取來的牛奶,給在母親家的孩子送去。八十年代,居民購物還都是憑票證,牛奶也是憑孩子的出生證明,才可以訂一、兩瓶。
她三十歲才有的兒子,上班下班,白天夜裡,每時每刻念叨的就是自己的兒子。
兒子被她養的白白胖胖,才一周歲,就快三十斤了。以至于她抱着他去醫院做體檢,實在抱不動時,差點出溜到地上,幸虧邊上有人幫助她一起把孩子放在醫院的病床上,才沒有造成孩子的摔傷。
這天,她正走在一個十字路口,高興地哼起了小曲,突然一擡頭看到高中同學李雅麗。在薛梅的印象中,李雅麗很傲慢,人長得不是特别漂亮,如果給她打分的話,百分制,可以打七十五分。但是說話總是嬌滴滴,很受男同學的喜愛。
李雅麗白皙的皮膚,高高的個子,一頭烏發,有一雙勾魂攝魄,但是又不太大的眼睛。可是這天薛梅見到的李雅麗,早就沒有了當年那種傲慢的神态,雙眼無神,直勾勾的,穿着也是最普通不過的衣服,甚至于都有點顯得土裡土氣。一看就是因為悲傷過度或者受了什麼刺激的樣子。
自從高中畢業後,這是薛梅第一次見到李雅麗。兩個人走了一個照面,都感覺很驚訝。此時的薛梅由于生完小孩,還稍許有點發胖。因為她在懷孕之前才九十斤,她怕同學說她怎麼那麼胖。
可是當她看到李雅麗時,她的表情呆滞,兩眼發直,似乎沒什麼心情發表對她的看法。什麼胖不胖的,人家根本沒心情跟你聊這些。她便放心了,沒敢跟她長談,怕說多了觸碰到她的哪根神經,隻是彼此客氣地打聲招呼就擦肩而過。
她是怎麼了?走過去之後,薛梅在想。她不是已經結婚生子了嗎?而且比我結婚還早,孩子也比我的孩子大,應該是很幸福的。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她渙散的眼神,肯定有事。如果不是有事,表情不會是那樣呆滞的。
帶着疑慮,薛梅回到了父母家。
回到家,看到兒子,一高興,她就把路上遇到的同學的事忘到了腦後。
這大熱的天,幸虧孩子在父母家住着,房子多,幾個窗戶都開着,即便外邊沒有風,屋裡也是涼飕飕的。
兒子一見到媽媽,高興地龇着那兩個小牙,從床上出溜出溜地爬了過來,一下子撲到媽媽的懷裡。那叫一個幸福,一天的疲勞在見到兒子的那一刻,全部煙消雲散。
幾天後的一個下午,薛梅的另一個中學同學辛夷給她打電話聊天,她突然想起了那天見到李雅麗的情景。
薛梅問:“我前幾天見到咱班同學李雅麗了,看到她的眼睛發直,表情呆滞,吓得我沒敢跟她多說話,馬上就離開了。她是不是家裡發生什麼事了?”
辛夷說:“我也是聽人家說的,不知道是真是假。聽說好像她離婚了,孩子判給了男方,但是具體因為什麼,我就不知道了。”
“噢,怪不得呢,肯定受刺激了,你想想孩子還那麼小,哪個當媽的不難受。”
“我還聽說,男方家庭都不讓她看望孩子,即便她去看望,也會找各種理由拒絕。”辛夷繼續說。
“是嗎?這也太殘忍了。”
“可是,你翻過來想一想,如果她沒有做錯什麼事,人家會這樣對待她嗎?”
聽辛夷這樣一問,薛梅覺得是啊,有道理。你如果老老實實過日子,不招災惹事,哪個婆家會這樣對待你?真是無風不起浪。
“嗨,别人家的事,還是不管了,知道怎麼回事就行了,哪天見個面,好久沒見了。”
“行,聽你的,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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