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把你的身子一并運回去?」」不,不用了!兖州離這裡已經夠遠,等你把我整個身子都弄回去,隻怕早就壞掉了,還不如好好用石灰腌了這顆腦袋,一路帶著也方便些。」賀望擡起眼來笑容滿面地看著嶽朗,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在想頭掉下來之後會是什麽感覺。」也是。」嶽朗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應允了賀望這個意願。賀望見那人到此時依舊是副面色嚴肅的樣子,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嶽朗啊,咱們可認識四年啦……」嶽朗頭微微一偏,顯然是不想談到與賀望這四年來在無雙教中的種種,那時候,他作為乾坤盟的奸細埋伏在賀望身邊,違心做了不少自己至今想來都覺得惡心的事情,但是那些年留給他的也并非都是不快的回憶。」無須多言。正邪自古不兩立。」嶽朗哼了一聲,随即打斷了賀望的追溯。賀望也自知眼前這人心硬如鐵,心中反倒一片釋然。」好,我不說廢話了。我還有第二個遺願。」」說來聽聽。」」明天我想讓你來砍我的頭。」賀望的眼裡射出兩道精光,他死死地盯著嶽朗,窺看著對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讓賀望失望的是,嶽朗依舊是副冰冷的模樣,隻不過那雙眼裡多了一絲嘲諷之意。」如果你想藉此讓我内疚一生什麽的,那你可就錯了。」嶽朗的唇角少有地浮現了一抹傲然的笑意。他向來知道這位無雙教主對自己的心思,可自己又豈是輕易抛卻本心之人?他絕不會為了所謂的兒女情長而罔顧世間正道。當他踏入無雙教的那一刻起,他便告訴自己不再是嶽朗,而如今他離開了無雙教,那麽以後他也應該做回真正的嶽朗了。賀望連連搖頭,向來戲谑的面容也變得正經起來。」不是。你的刀法利落幹脆,由你砍我的頭,肯定沒那麽痛。嶽朗,不怕你笑話,其實我可是很怕痛的。」嶽朗盯著賀望看了半晌,緊抿的唇間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待他走到牢門之時,這才背對著賀望說道:」好。明日便由我送你上路。」」那我可感激不盡了。」賀望籲了一口氣般笑出了聲,他滿眼溫柔地目送著嶽朗離開了監牢,目光漸漸變得陰郁。台下都是來看熱鬧的正道人士,賀望跪在刑台上連一眼都沒看他們。他仰頭看著頭頂的白雲,想起了當初和嶽朗一起躺在無雙教後院桃樹上看天的日子,自由自在,那天的風溫柔得就和今天一樣。忽然人聲鼎沸了起來,有人高喊起了嶽朗的名字。賀望懶懶地回頭看了眼一襲黑衣的嶽朗,對方手提鋼刀,正一步步穩穩地朝自己這邊走來。明亮的陽光下,連那柄豹頭鋼刀也閃耀非常。」時辰到!」一個蒼老的聲音高聲喊道。賀望眯了眯眼,扭頭對走向自己的嶽朗露出了一個熟悉的笑容。」别忘記你答應我的事。」嶽朗站在賀望身後,他沈默地點了點頭,緩緩舉起了鋼刀。賀望将頭又轉了回去,他跪直了身體,頭卻不曾低下。那張曾經讓許多武林人士恐懼的面容如今顯得十分淡然,似乎這一刀下去,并非冰冷的死亡,而是溫暖的歸鄉之旅。四年,一千四百六十天。每一天賀望都和嶽朗在一起,每一個晚上他們都相擁而眠。嶽朗低頭看了看賀望的脖子,沒錯,對方脖子後那顆紅色的朱砂痣,正是他親吻過的熟悉地方。一切都結束了。」一路走好。」嶽朗目光微微一沈,猛然催動内力,揮起鋼刀朝賀望的脖子砍去。在聽到後面刀鋒破空的聲音之時,賀望淡然的神色到底還是有了一絲變化。他苦笑著閉上了眼,口中的一聲輕歎,被下面震耳欲聾的叫好聲所掩蓋。」賀望已死,無雙魔教除名!」嶽朗攥住賀望的發髻,将他那顆剛被砍了下來、斷口處還冒著熱氣的首級拎了起來示衆。賀望脖子處的切口斷得整整齊齊,連頸骨的切面也是那麽光滑,嶽朗想,對方死的時候應該是毫無痛苦的,如此一來,自己也算完成了賀望兩個遺願中的一個。台下衆人的歡呼聲不知道為什麽變得有些刺耳,嶽朗看著從賀望脖子處不斷滴下的血水,最終拎起對方的頭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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