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木棉執掌半部乙木法則,「真仙三厄」視若等閑,星獸避之唯恐不及,極天之行一路坦途,風平浪靜。心竅内殘留的一縷幽冥之氣蠢蠢欲動,指引他去往一處下界,曹木棉卻停住腳步,眯起眼睛望向另一處,似有所感應。視野盡頭星雲暗淡,透出的氣機似曾相識,他猶豫片刻,舉步踏上前,落足處虛空生出葳蕤草木,數息後便化為灰燼。
域界不斷向前延伸,曹木棉身形若隐若現,雷電滌體後,幽冥之氣被削去九成九,不知何故感應卻越來越清晰,每一步都踏在最短的路途上,無移時工夫便消失在星雲深處。仿佛撞破一層無形的屏障,眼前一花,下一刻豁然開朗,幽冥之氣纏繞斷垣殘壁,竟是一片殿宇廢墟,死氣沉沉,乍一看坍塌了許久,被時光洗滌得不成模樣。
曹木棉靜靜看了片刻,踏入廢墟之中,乙木域界如一盞明燈,照亮亘古未變的幽暗,一座座殿宇重又立起,祖龍殿,雲岚殿,周寰殿……虛影如水紋蕩漾,他看到幽冥之氣托起「僞庭」,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天帝趙壺,左相伊龍子,右相大滌子,小相青溪子,庭下金仙林立,人修妖修佛修各據一方,若即若離。
乙木域界籠罩之下,殘存的幽冥之氣急速流失,人影晃動,曹木棉在看到周寰殿前那一場慘烈的厮殺,「四象縛靈陣」土崩瓦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磨牙吮血,殺人如麻,趙壺最後施出一道「溯源歸一」,幽冥漩渦逆向流轉,将來敵一步步拖回,卻為「納須彌于芥子」所阻——幻象戛然而止,幽冥之氣散失殆盡,曹木棉長歎一聲,振袖拂去,星光重又亮起,「僞庭」已蕩然無存。
他低頭沉吟良久,心中有所猜測,幽冥之氣侵入三界,由來已久,連天庭都未能幸免,更不論數不勝數的下界了,遠隔極天,鞭長莫及,「僞庭」之變可見一斑。他隐約猜到「道争」的關鍵落于誰人,雙劍遊動如龍蛇起陸,斬殺金仙如屠雞狗,下界出了「氣運之子」,天庭竟一無所知,若早些警覺,又何至于如此被動呢!
轉念一想,不禁為之長歎,他把持不住道心,經不起補全法則的誘惑,最終為幽冥之氣掣肘,有什麼資格埋怨旁人!曹木棉覺得興味闌珊,掉頭步出星雲,辨明方位,覓原路往下界遁去,心竅内幽冥之氣活潑潑跳動,他預感到幕後之人行将現身,心中也有幾分好奇,妙元天遣出的急先鋒,又會是何許樣的人物?
他收斂氣機,身如僵木,悄無聲息潛入下界,徑直落在夏土,立于群山之上,萬木之巅,放開周身毛孔,靜靜感受着天地的氣機。乙木之氣滲入體内,歡呼雀躍,纏繞不去,但他卻隐隐察覺些許排斥之意,若有若無,微不可查。曹木棉不覺皺起眉頭,下意識覺得哪裡不
對勁,凝神探查,身心與草木合而為一,終于确認此界天地排斥的不是他,而是心竅内那一縷無法驅除的幽冥之氣。
林濤呼嘯,驟雨驟晴,不知等了多久,曹木棉緩緩睜開雙眼,望向數丈外樹梢起伏,一個身影從虛空浮現,卻是一宮裝女子,相貌也隻尋常,膚色黝黑,眼角堆積細小的皺紋,透出幾分「人到中年萬事休」的窘迫。無須多費言語,曹木棉心下了然,之前以氣意相誘,将自己一步步拖下深淵的正是此人,他稽首為禮,淡淡道:「素未謀面,神交已久,未知道友如何稱呼?」
那宮裝女子打量着對方,嘴角微微一動,露出些許笑意,客客氣氣道:「妙元天謝鼎合見過曹宮主,确實是素未謀面,神交已久……」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曹木棉有許多疑惑,稍一躊躇,卻什麼都沒說,事有輕重緩急,他沉默片刻,徑直道:「那人現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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