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見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那麼沒了,竟然沒人搭理他們,别說解決問題,連站出來解釋溝通的人都沒有,滿腔悲痛化成了沖天的憤怒,一怒之下,把醫院給砸了。
嗅覺發達的媒體介入了,醫院回避,鄭平舒缺席,所以急于抓大新聞的各媒體,采訪過家屬之後,也沒心思再浪費時間精力去找人核對,就匆匆把家屬的一面之詞上了報。
各種聳人聽聞的新聞一時之間充斥各種媒體,搞得群情激憤。各論壇和自媒體也馬上跟風蹭熱點,内容更是不堪,什麼“黑心醫生草菅人命啦”“醫商勾結,緻死病患”啦,甚至還有傳聞說,鄭平舒的儀器是他們從國外弄來的洋垃圾,非但不能治病,還對身體有害。
和醫藥商合作引進診療儀器,然後分賬的事,當時每家醫院都在做,管理部門其實也心知肚明,但照慣例,既沒有同意,也沒禁止,含糊其辭不肯給個明确說法。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在桌底下小心翼翼地操作。
現在出事了,政府為了平息輿論,立刻宣布這種做法是沒有經過審批的,是非法的,然後雷厲風行地行動起來。
等到鄭平舒得到消息,千辛萬苦從加勒比輾轉飛回來,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事情已經變得不可挽回。儀器被查扣不說,公司也被查封了,賬簿和各種文件被拿走,連賬戶都凍結了。
老鄭連忙去找關系,可以前稱兄道弟,推杯換盞的院長和各級領導,現在連電話也不接了。外商也落井下石,一紙傳真就宣布結束合作,還發來律師函,催讨欠款。公司一幫人見事情鬧大了,也都人心四散。
鄭平舒從一下子懵了。他意識到,即使風波過去,他的公司也垮了。
有時老天爺就是這麼喜歡捉弄人,十幾年砥砺前行,才做成一家公司,可就因為一次失誤,千裡長堤,頃刻間便毀于一旦。
小道消息越演越烈,各種小道消息滿天飛,甚至有傳言說,為了平息民憤,鄭可能要吃官司。
鄭平舒随自認為是見過些風雨的洞庭湖麻雀,可他也從未經曆過如此急風驟雨。衆口铄金,三人成虎,更何況全上海,甚至全國的輿論都惡狠狠地聚焦在他身上,而政府和院方都烏龜般縮了起來,沒人幫他解釋,也沒人出面告訴他接下來會怎麼處置這件事。老鄭被吓壞了,給姜岚發了一封郵件,全權委托她處理後續事宜。
然後,在一個雨夜,他用早就申請好的加拿大護照,賊一般,惶惶然飛到了加拿大。
輿論更加嘩然。
鄭平舒出逃後,又過了半個多月,政府才出面調解,醫院陪了死者家人幾十萬,家屬遂偃旗息鼓,事情也就這麼不了了之。各媒體見沒什麼可報道了,也都調轉筆頭,盯其他的熱點了。
又過了一個月,調查報告才姗姗來遲。報告說那台闖禍的超聲波碎石機是從合法渠道進口的有合法手續的合法的儀器---鄭平舒雖然經商多年,可還沒忘了自己曾是個醫生,以次充好,謀财害命的事他還真不敢做-----老太太事前的體檢指标表明,理論上她是可以接受超聲波治療的,治療過程也沒發現什麼大的錯失。
結論是,這是一起醫療事件,而不是一件醫療事故---很多看着匪夷所思的事,其實沒什麼不可對人言的原因,不過是各種陰差陽錯交織在一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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