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路凜說:“聽說過。我家那會兒電視小,我天天看科教頻道。你不是喜歡飙車嗎,怎麼喜歡上的?”“飙車能有什麼故事……故事就是我爸不讓我飙車。”“然後呢?”“負爹頑抗。後來硬着脖子上了賽道,發現也就那樣。”“不刺激?”風堂擦擦嘴,道:“刺激……刺激完了有什麼用?生活還是很慢。”他講的是趣事,但封路凜聽來,像是在講一個人的小半生。他還挺佩服風堂的早熟,但如今看來,一切做過的事都得歸納為幼稚。但幼稚其實又是快樂的,令人向往的。說起父親,封路凜在某些地方與風堂有共鳴,但他還不能說。以前在老家念小學,封萬剛來校園裡給一群屁也不懂的小學生做公共安全講話。封路凜系個紅領巾,乖乖地站在台下。但整個校園,除了校長和封家父子,暫時還沒有人知道,封萬剛是封路凜的父親。封萬剛在台上講話,封路凜在下邊兒摳手,封萬剛視線一掃過來,略帶嚴厲,封路凜就握握拳頭,眼神裡全是少林寺裡幹的那一套挑釁招數。封家跟風家不同,不是城市裡的一個“家庭”,而是文化古都裡的一處“家族”。是住在古巷裡,宅院參差,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家裡甚至有家規,家譜,各方面其實都看管得嚴。到了他這一代,誰出息誰就是“族長”,是一家之主。隻不過現在權力還在封萬剛手裡。封路凜的家庭複雜,他沒辦法跟風堂說,更解釋不了。他隻是托着腮看風堂,向往他的自由與肆意,也渴望守護這種美好。風堂看他發呆,想起了什麼,從衣兜裡掏出一張罰單,說:“你看,此罰單絕非等閑之單……”這他媽是我情窦初開的見證。封路凜接過來一看,是他畫過實心愛心的那一張。算是他們身體寄居。像有什麼化開了。像是整杯水都變得好甜,溫溫熱熱。那顆糖也沉入杯底,慢慢溶解其中,将無趣都變得甜蜜。風堂心緒飄飄,又鎮定下來,摸一摸耳朵,試圖轉移話題。“真心”和“玩兒”到底是什麼感覺?他已經快拿不住封路凜了。他總覺得,事情在朝一個不可控的方向發展,同時又是他正期待着的……風堂進入一種惡性循環裡,他想要試試看,又拼了命想躲。不是有人說過嗎,為了避免結束,就要避免一切開始。風堂……你怎麼變得這麼忸怩了。橫豎一抹脖子,一腔熱血的事,魂牽夢繞這麼多天,值麼?豆撈館裡忽然換掉了bossanova,開始播些港台情歌。風堂忽然開口,說現在被放歌的這兩位歌手,唱了那麼多歌,好像愛過很多人一樣。其實看看他們的老婆就知道了,都是擇一人終老。封路凜點頭認同,扯開外套的一邊,敞開透氣,說:“你想得挺多。他們隻是唱出來而已,寫詞的才有故事。”風堂沒吭聲,想起有一句唱,聽歌的人假正經,寫歌的人最無情。看着風堂的側臉,封路凜忽然很想問,你身邊經曆過多少個男人?他知道風堂是,但也想知道,那些“受”都是怎麼樣的。他問出口了,風堂沉默一陣,說:“真正開過房的少。你要想知道,我給你講個印象最深的。”封路凜說,好。風堂說,那你不許吃醋。封路凜想了會兒,覺得不可能,搖搖頭,還是說:“但我喜歡聽你講你的事情。”風堂摸根煙叼上,沒點燃,低緩道:“就以前出去應酬,有人給我叫過鴨子。說是鴨子其實不太尊重,應該說叫過’會玩的’。那晚我在酒店還沒脫褲子,做之前聊了天。他像是心情不好,跟我說他去樓下小賣部買紙,朝老闆要最好的,說擦嘴用。”他正準備摸火機,封路凜就給他點上了。風堂笑一下,繼續說:“老闆給了他最便宜的,他一摸紙覺得太糙,就質問老闆。老闆說,你擦後面跟擦嘴有什麼區别?他就特别難過。結果那晚他說完這個事,我說我不上你了。”封路凜忽然出聲提問:“怎麼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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