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毛線球馬上蕩了起來,因為他一手摟着她的腰,忽然站起來,蘇傾低着頭,他也執著地低頭去找她的臉,利落的黑色發茬下,脖頸流暢地沒入衣領,背上一對蝴蝶骨将衣服撐起來:“誰家娶姨太太,八擡大轎往進家裡擡?”
蘇傾雙手困在胸前,隻能靠他托着維持平衡,懸空的瞬間,背上冷汗都出來了,一雙腿下意識地夾緊了他的腰。
她知道不雅,急得要哭,趕緊又把腿放下,心在嗓子眼裡狂跳,連他說什麼都沒空細想。
葉芩躁得不可收拾,迅速轉身,把她原樣放回床沿,落下去的時候,她的鞋子都掉了一隻。
蘇傾烏黑的眼睛往上看,與他對上了,皮帶扣在空裡蕩得人心煩,他一把抓住,俯下身,貓一樣冷淡的眼睛看着她:“不許跑了。”
他外套都沒顧得上穿,就匆匆出門。
賈三正倚着樓梯扶手看女仆收拾房間,順便注意着蘇傾房裡的動靜。
本來他以為今晚沒戲了,誰知過了九點鐘,少奶奶又把他家少爺叫進去了。
他以為這下有戲了,可才過了十分鐘,葉芩就自己出來了,步子沒章法,但是急,掠過賈三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都能被帶着打個轉兒。
然後他發現,葉芩總是利落紮在褲腰裡的襯衣下擺竟然拉出來了,懶洋洋地搭在褲子上面,他伸手猛地把窗戶推到最大,一股風呼地卷進屋子裡。
葉芩倚在牆壁拐角,幾乎把自己嵌進牆裡去,叼着細長的煙,眼睫垂下來,拇指摩挲着那支滾輪式火機,啪嗒地一打,火星就讓風給卷熄了。他竟也耐心,反複許多次,好像是在無意識地拿它玩兒。
賈三看清他的神色,覺得有些吃驚。葉芩五官鋒利,冰雪刻出來的冷和硬,他城府深,一直是個心裡有數的人,從軍以後,更不容許自己不清醒,走到哪裡都繃得像一杆旗。
不過此刻他靠在牆壁上點煙的時候,幾根發絲讓風吹得亂飛,他仰臉迎着風,賈三發覺他自持的那股勁兒全散了,比紅房子裡玩到黎明的那群兵還散,何止是散,簡直是意亂神迷。
蘇傾坐在床沿上,拿着捆在一起的手,彎腰小心地夠那雙鞋子。
她視野裡看到一雙锃亮的軍靴進了,手讓人捉住,葉芩蹲着,靜靜地給她松開,皮帶一甩,順手挂在肩上。
他微涼的手指碰到她裸露的腳踝,蘇傾縮了一下,讓他一把抓了回來,利落地把小貓跟穿好。
蘇傾看着他的發頂,發膠梳過的頭發又黑又硬,泛着點亮光:“你剛說的是什麼意思?”
葉芩反手把妝台前的凳子拉過來,跟她面對面坐,是個不常見的嚴肅姿态。
他看着她,默了一下才說話:“蘇傾,你可能姓林,也可能不姓,但十天以後,不管怎樣,你都必須姓林。”
蘇傾這樣聰明,隻怔了一下就明白了,隻是她不太敢相信,嘴唇仍是緊張地繃着:“林小姐……”
葉芩定定瞧着她,瞳孔透亮:“嗯。”
蘇傾出了一身冷汗,不知是驚訝事情峰回路轉,還是不安,她想起女仆們遲疑的表情,還有賈三那句“少奶奶”,原來這屋裡的人除了她都知道,葉芩娶的隻有一個林小姐。
驟然的松弛,弄得她的黑眼睛裡有些茫然了:“怎麼會是我呢?”
想了這麼久的林小姐,在腦海裡勾了出她白天鵝一樣的脖子,三小姐一樣妩媚的短發,笑起來一口白牙齒,能把葉芩也暖化的人,一定是頂頂閃光的,可這個清晰的剪影,慢慢融化成一攤稀軟的泡沫,又化作水,倒映出她的臉,隻剩下她和迷茫的自己對望着。
這個灰房子,玫瑰紅的床和趴着的小貓兒是她的,原本就是給她的。
“你既不姓蘇,為什麼不可能姓林。”他手上玩着那皮帶扣,解開了又扣上。一聲聲地清脆的響,“林小姐還是蘇小姐,搞不清也沒什麼幹系。”
皮帶扣懸在他手裡蕩一蕩,他看着她,眼裡含着一點恨恨的作弄,“還玩不玩,葉太太?”
蘇傾的腿懸在床邊蕩着,通紅着臉說:“不玩了。”
這夜長得漫無邊際。
蘇傾抱膝坐成一團,陷在大紅色的床裡,柔軟的絲綢睡衣蓋在腳背上,洗過以後有些濕的頭發,掩住了雪白的脊背。
葉芩背對她坐着,單手解衣服紐扣,聽見蘇傾用細細的聲音問他:“那我們還過不過新婚之夜?”
他的手指一頓,沒作聲。
等他換好衣服,回過頭來,蘇傾一雙細長的手臂還抱着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烏黑眼睛安靜地看着他,好像在耐心地等。
葉芩不能看她的眼睛,隻垂眸看着她半露出來的瑩潤的腳趾,踩在大紅色床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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