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以來,他一直隔三差五地在臨睡前講上一段故事,這些故事有的來自于曾經在現代看過的小說電影,也有些是從這個世界的書本上看來的,而不管他講的故事以什麼為主題,内容新奇有趣或者無聊冗長,蕭承淵都會很喜歡聽。雖然會因此被安明晦取笑,但蕭承淵始終不覺得這是什麼需要羞愧的事,也沒有要戒掉這個愛好的意思。“這附近沒什麼好景緻,待到了繁華的地界,便不再趕路,帶你四處轉轉。”許諾完後,蕭承淵又想到了一些缺漏,便嚴肅地補充一句,“但青樓不行。”師弟平日講的那些故事裡,也常有男子在煙花之地遇到一位嬌俏佳人的橋段,而這種事是務必要杜絕的。安明晦無奈地搖搖頭,雖是覺得蕭承淵實在想得太多了,但面上還是應了下來:“好,師兄說了算。”兩個人就這樣斷斷續續地說着話,一直到了店裡的小二端着做好的晚飯來敲門。蕭承淵起身去打開門,接過小二手中的木盤,轉身将其放到桌上,便推着安明晦來到桌邊,自己也坐下從懷中取出了用于試毒的銀針,在一旁事先煮沸過的水中清洗幹淨。然而這一次還未等他将針尖插入菜肴之中,便突然皺起眉頭,端起其中一盤炒菜湊近鼻前仔細嗅聞了幾下,随即臉色驟然陰沉了下來,擡手就想要将手中這盤菜砸在地上。一直在旁邊注意着的安明晦眼疾手快地将他攔住,輕聲問:“師兄,先别着急。”看蕭承淵這反應,這飯菜顯然是有問題的,但也不必這麼急着問罪,最好能等下毒的人自投羅網。“找死。”蕭承淵惱火到了極點,被安明晦攔着沒能摔了手中這盤菜,便将其粗魯地放回桌上,站起身便要拔劍出鞘,看起來是打算立刻去将那下毒的人殺了。這飯菜裡下的是能緻命的□□,雖然用在裡面的毒本身并不罕見,但若是他們不設防又不會醫術,就這樣吃下去後果也不堪設想。膽敢把主意打到師弟身上的人,蕭承淵一個都不想放過,隻想立刻将那人碎屍萬段。“冷靜些,既然有人下了毒,總會有所圖謀。”安明晦擡手拉住蕭承淵的手腕,稍微用了些力氣讓對方重新坐了下來,以隻有彼此能聽見的音量道,“師兄你去告訴廣煊和語蘭莫要吃這飯菜,然後我們就在這裡等一等,下毒的人總會自己找上來的。”如果現在把蕭承淵放出去,那怕是會鬧得整個客棧雞犬不甯,直到逼問出下毒之人為止。即使隻是片刻,蕭承淵也十分不願意讓安明晦離開自己身邊,所以他皺着眉坐在那裡,被安明晦一連勸了幾句,才不情不願地歸劍入鞘,将房間的門從裡面鎖好後來到窗邊,打開窗戶輕巧地翻了出去。安明晦獨自坐在屋子裡,隻等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就看見蕭承淵又從窗戶翻了進來,面色比剛才更加不虞:“他們的飯菜無事。”“這樣啊,那就好。”微笑着應道,安明晦垂下眼睑略一沉思,也大概猜到了下毒的是什麼人。到此,其實事情已經解決了大半,安明晦平靜地倒了一杯茶水——這茶是蕭承淵一早就檢查過了的,并沒有問題。将茶水放到蕭承淵面前,安明晦笑着問:“隻有這一盤菜有問題嗎?”事到如今是否隻有一盤菜有毒已經不重要了,但因着安明晦的問話,蕭承淵還是逐一檢查了其他的幾盤菜肴和米飯,得出的結論是剩下的菜并沒有被下毒。“那還好,不用麻煩店家了。”說着,他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土豆入口,還招呼着蕭承淵也坐下一起吃,“師兄也别站着了,先吃些東西,這裡的飯菜味道雖不如閣中,但也還說得過去。”蕭承淵姑且坐下了,但是依然沒有半點進食的興緻。“不要挂着這副表情了,既無人中毒,那就是好事。”說罷,他喂給蕭承淵一塊炖的還算入味的紅燒肉,眉眼帶笑地看着對方繃着臉咀嚼口中的食物,“再怎麼說飯還是要吃的,難得出來一次,師兄就先别氣了,好好陪着我吃飯,可好?”對這種事極為看重的蕭閣主更氣了,他覺得師弟怎麼能把這種事當做玩笑,簡直是太不像話,這次說什麼也不能縱着師弟胡鬧。一起生活許多年下來,安明晦對于蕭承淵的心思也是一眼就能看透,此刻當然也看得出他依然在生着氣。還好,他的師兄一向都是個好哄的人。沒有拿着筷子的那隻手撐着輪椅的扶手,安明晦稍微擡起身子,湊上前輕輕親吻了一下蕭承淵的嘴角,随後趁着對方臉紅犯迷糊的時候溫聲道:“莫要生氣了,陪我吃點東西,在江湖上這隻是小事,不值當為之影響了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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