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間,皇帝按照往年慣例,在避暑山莊慶賀萬壽節。
但是皇帝卻并未因自己的萬壽,就放下對西南軍情的關注。
皇帝特為此事,提前傳谕傅恒:“此次辦理緬匪,所以征讨有罪肅清邊境。經略傅恒等,統兵進剿,當審度辦理,不可稍失機宜。”
“向例遇朕萬壽節,軍營大臣率領官員兵丁行禮外,不理刑名之事。但征戰之兵,與戌守之兵不同。著傳谕傅恒等,若遇朕萬壽日,或與賊相遇,或适當攻取城寨,即乘機帶兵進擊,不可拘泥舊例。”
為了能早日赢下這一場大戰,皇帝将自己萬壽節大慶的規矩也都放下了。
可是西南,傅恒剛剛開始帶兵進攻,便連損要員。
先是副将軍阿裡衮染病,瘡口未收,隻能留在野牛壩;而從前在野牛壩負責伐木造船事宜的總理糧運事務大臣傅顯,身染瘧疾而死。
皇帝便在萬壽節,也無法放下西南。谕旨頻傳,在京師之遙,日夜操持軍務,調兵遣将,撥銀運糧,籌辦馬匹槍炮,審批作戰計劃,十分勞累……但這一切并未能使朝廷大軍達到克敵制勝的目标,前線傳來的消息并不樂觀。
便是在此等勞累之中,皇帝也沒有忘了對婉兮的承諾。
在萬壽節期間,皇帝下旨:“明年八月,屆朕六十正誕……又何必因朕躬慶辰,頻年祝嘏,多此繁文缛節為哉?其布告天下,不必舉行。各省督撫,亦不必以來京叩祝為請,并不必進奉珍玩及綢緞表裡等物。”
結果皇上的萬壽節剛過,九月就傳來傅恒也身患瘴痢之症的壞消息。
九月初二日,皇帝派麒麟保立即從京中馳往雲南,看視傅恒。
就這樣巧,偏偏就是在九月得知九爺罹患瘴痢之症,婉兮哪裡還有心情過自己的千秋令節去?
九月初九那日重陽,婉兮沒叫六宮行禮,隻靜靜在佛前跪了一炷香的時辰。
那一刻香煙缥缈,風竟仿佛是從西南方向吹來。
舊日的記憶宛若展開的畫軸,點點浮現。
“瞧你是九兒,我是小九,你說咱們這不是緣分,又是什麼?”
曾經那少年藍衣如碧空春~水,含笑如是說。
婉兮輕垂眼簾,眨去眼角淚花。
九月九日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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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六日聖駕回銮,皇上也沒心情在木蘭久留。
數日後回到京中,皇帝也是思慮西南之事,便将無法給予傅恒的,再度賞給了福隆安——年紀輕輕的福隆安,被賜紫禁城騎馬。
可是皇帝這樣的心意,卻并沒有換來西南的捷報。
傅恒率領軍隊進擊猛拱、猛養兩地。雖說兵不血刃,但途中忽雨忽晴,山高泥滑,一馬跌倒,則所負糧帳盡失。
兵士出發時隻帶一月口糧,軍士或空腹露宿于上淋下濕之中,以緻多疾病;又道路不習,難深入,故傅恒隻好放棄攻取木梳直搗阿瓦的計劃,收兵而回。十月初一日至蠻暮,與阿桂會合。
此行,奔走數千裡,疲乏軍力,而初無遇一賊,經略之聲名遂損。
九爺的病,便是來自這一場既艱辛,又一無所獲的進軍。乃為羞憤所緻。
緬軍見此情形,知清軍不可畏,輕視清軍,十月遂從水陸兩方面向清軍大舉進攻,血戰于新街。
傅恒起初未敢将軍情完全如實上報,隻是講官兵遇賊,俱各奮勇,但染病者多,還報告一些奪取寨栅等小捷之事,可是,乾隆帝憑其執政三十多年的經驗,已經感到形勢不妙,需要收兵了。
十一月,傅恒報副将軍阿裡衮病故,皇帝更是一顆心跌入塵灰裡。
皇帝當晚猶豫再三,終究還是下旨:“……前途瘴疠更甚,我兵恐不能支,自應尋一屯駐處所,或遣人往谕緬匪投誠,或以已獲大捷奉旨撤兵之言,宣示于衆,即可籌劃旋師。著傳谕傅恒等酌量辦理,不可拘執。”
第2603章固倫公主
皇帝已降此旨,隻是九爺如何是甘心無功而返的人?
況且他為當朝首揆,皇上派他親自來雲南,這便是朝中已經别無可另派之人。若他就這樣收兵回去,如何面對皇上,又如何能面對二十年前憑大金川一戰的功績所奠定的今日的一切去?
他不能輸,也輸不起。
雖說皇上已經為他找到了退路,言辭之中已經是在幫他開脫,就為了能讓他放下包袱,肯退兵回京去……可是皇上越是為他着想,他卻越不能這樣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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