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見他一臉嚴肅,像是說到做到的樣子,連忙将阿勒坦拉到屋外,低聲問:“聖汗,你隻是吓唬吓唬他,不是說真的對吧?”
“是真的。”阿勒坦低頭注視蘇晏,面上沒有一絲笑意,“隻要沈柒出聲求一句,這場仗他就徹底敗了,永遠不可能戒除心瘾。與其留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連累你神傷,不如及早剪除。”
蘇晏一把抓住阿勒坦的皮袍,帶着阻止與懇求的意味:“我相信沈柒一定會成功戒斷,但是……一個人痛苦到極緻時,胡言亂語的話也當不得真,你别對他動手!”
眼底掠過一絲痛楚之色,阿勒坦緩緩搖頭。他的臉像北地霜石雕鑿也似的冰冷,徑自走下台階,在高大葳蕤的庭樹下駐足。
蘇晏放心不下,跟上去喚道:“聖汗……阿勒坦,你有心事?還是我方才哪句話無意冒犯到你?”
“……不關你的事,也不關沈柒的事。”阿勒坦深吸口氣,坐在樹下的石椅上,拔出腰間所佩的彎刀,仔細看刀刃上黑白交織的紋路。刀刃上沒有血迹,但血迹已染在他心底,終生都難以擦拭幹淨。
蘇晏陪着他坐下:“那就是關于你自己的事了?阿勒坦,如果你有什麼困擾,可以跟我說,我這人武力值不行,但出謀劃策的本領還是有一些的。”
阿勒坦陷入沉默。
蘇晏有點尴尬地笑了笑:“我忘了,之前我們深言暢談時,我是失憶狀态,也許你對那時的我更熟悉一些——嗷!”
戛然而止的原因是阿勒坦忽然伸臂,将他攬入懷中緊緊抱住,他的鼻子又一次撞到了對方垂挂在胸膛的黃金綠寶石項鍊,痛呼出聲。
“烏尼格!你怎能說出這種話?自從你回到銘國,恢複記憶後,忍不住擔心你會心生疏遠的人是我!”
蘇晏被兩條健壯臂膀勒得透不過氣,但幾乎整個人被包裹在寬闊胸懷裡,又令他感到了久違的安然與舒适。“松點兒勁,松點兒!”他隔着皮袍威脅似的抓住對方的胸肌,五指握不住,從指縫間道道鼓了出來。
阿勒坦任由他抓捏,用下颌來回磨蹭他的頭頂:“那時不僅你腦傷失憶,我也因解毒藥的作用模糊了前事,當我全都想起來之後,非但不覺變得陌生,更連多年前初見你時的悸動都找回來了。難道你不是如我一樣?烏尼格,明明是你見外,卻來反咬我。”
這麼個大男人,還委屈上了。蘇晏失笑,轉而拍了拍他的後背:“是我見外了。沒事,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
阿勒坦抱着蘇晏,像抱住了一團冬夜的火,熱意滲入體内,讓他能借這火光照亮自己内心深處的那道影子。
那是他的父汗虎闊力的身影。并非率領族人作戰時的意氣風發,而是佝偻的、幹癟的、被掏空了靈魂的身影。他的父汗被巨大的痛苦吞噬,在哀嚎,在折膝下跪,在苦苦哀求——“把黑丸給我,求你了,要做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的父汗……是我殺的。”
耳畔語聲低沉,蘇晏睜大了眼睛——虎闊力不是被鞑靼太師脫火台的小兒子兀哈浪所害,才引發阿勒坦率複仇之師,奇襲鞑靼王庭?
“是我親手用彎刀穿透了父汗的心髒。然後割下兀哈浪的頭顱,向大軍宣布:這是我的殺父仇人。鞑靼王庭與我們瓦剌之間又添了一筆血債。”
“為什麼,你根本沒有這麼做的理由……”蘇晏想到了什麼,手指用力揪住阿勒坦的衣袍,“虎闊力汗被黑朵喂了毒,被藥瘾徹底控制住了?所以那年,瓦剌與鞑靼在哈斯塔城會盟,根本就是一場斷送國運的陰謀?”
阿勒坦沉痛點頭:“父汗要簽署喪權辱國的條約,我知道這不是他的本意,但他已無力回頭。他最後一次藥瘾發作時,已經不似人形,隻在神智清醒的短暫瞬間,求我給他個痛快。”
所以,阿勒坦被逼着親手弑父……那可是他一提及就目泛光彩的親生父親!那時的阿勒坦,做出這種艱難的抉擇時,又是何等的痛苦?
蘇晏仿佛感同身受地疼痛起來,斷斷續續地抽着氣。
“雖然父汗臨終前對我說……他說,‘做得好,我的兒子,瓦剌的榮光不容玷污……弑者将繼承亡者之勇力,你會成為這片草原真正的王。’但我知道,我得到的不僅是父輩的勇力,還有不能用任何舊俗來開脫的罪孽。”
“阿勒坦……”蘇晏歎息道。
阿勒坦抱着他的肩膀,将下颌抵在他頭頂,閉上眼仰望心中的長生天,似乎想從雲層中窺見父汗英靈的微光。“烏尼格,你可知這事在我心底藏了這麼久,為何偏偏是今日壓不住,翻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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