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這麼一說,孟染才覺得果然如此。最開始用那種天真的語氣和自己商量着,你跳舞好看我要跟着你走,這樣的谛音,大概真的已經不記得了。兩儀接着說道:“什麼都忘記了,一點都不可怕,至少還有阿染。如果連阿染都不記得了,就太可怕了。”孟染聽着這句話,心髒忍不住就“撲通”跳快了一拍。明知道兩人的情形并不是兩儀想的那樣,也不像段詣修和谛音一樣,有什麼長情的相伴,被兩儀這樣說,孟染覺得有點心虛的同時,卻有種什麼東西在不停的滋長。他就是兩儀的全世界,這種感覺美好的讓人蠢蠢欲動。孟染知道,就在這一個瞬間,自己的心境變了。從一開始的為了兩儀好,到此刻的就算有機會也不想告訴兩儀真相。甚至希望他以後一直這樣下去,染上隻屬于自己的顔色,永遠隻看自己一個人。也許是段詣修和谛音的事情,讓他忽然變得感性,也許是兩儀純粹的讓人真的想要占有。總之,孟染沒有忍住,他對兩儀說:“兩儀,過來。”兩儀乖順的湊了過來,語氣軟軟的,帶着物傷其類的哀哀:“不要祭煉谛音好不好?他好不容易想起阿修前輩……”孟染其實也不想祭煉谛音,聽兩儀這樣哀求,也隻是堅定了這個決定而已,他答應的心甘情願,卻又頗為狡猾:“好啊,聽兩儀的。”兩儀聞言,立刻就高興起來。看着兩儀的笑容,孟染覺得自己的心大概是化了,猶如四季更替,薄雪消融之後,便是春意湧動。孟染将兩儀推在窗棂上,輕聲道:“兩儀,閉上眼睛。”兩儀的表情帶着疑惑,卻乖乖的閉上了眼睛。孟染撫了撫面前這張毫無防備的容顔,掂了掂腳,吻上了那如花瓣一般的唇。柔軟的,帶着屬于兩儀體溫暖香的,卻沒有錯,是他一直在尋找的,戀愛的感覺。心花在一瞬間開滿了整個心房,全是兩儀唇間的那種薄櫻色,粉粉的,散發着兩儀體溫那樣的暖香。在那個瞬間,孟染耳中隻有夏末的蟬鳴和自己鼓噪的心跳聲。就算哪一天,兩儀想起來,至少,他曾經擁有過。雙唇相貼的這一刻,似乎很久,又仿佛隻有一瞬。孟染有些舍不得,眷念地甚至用牙齒輕輕咬了一下,才終于分開。孟染準備退開時,卻被兩儀忽然環住了腰,被兩儀往懷中一帶,擡頭便看見了兩儀染着薄紅的雙頰。“阿染……”兩儀聲音輕輕地,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無從組織語言,最終,兩儀幹脆閉上眼,往孟染唇上湊過來。孟染看着這樣的兩儀,心都鼓漲了。唇間溢出一聲輕笑,頗為歡喜。樓下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嗙”一聲之後,一道中年男子仿佛被吓破了膽的聲音粗噶的炸開:“我還!我們還!不管做什麼都給還上,求姑奶奶饒命。不要殺我,當年我爹害你的時候,我們也沒有參與。姑奶奶饒命啊,我們那時候也當不得家做不得主。饒命!饒命!啊啊!!!”孟染和兩儀從房中出來,往樓下看去時,便看到客棧的一張桌子,高懸在某個男子頭頂,欲落不落,卻已經将那人給吓破了膽。尖叫了好幾聲,沒有感受到頭頂傳來劇痛時,男子才終于睜開一隻眼,往自己頭上看了一眼,一看到懸空的桌子,又開始大叫:“啊啊啊!!!姑奶奶饒命,我一定還上,若還不上就讓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男子身側,還另跪了兩名長相相似的男子,年紀也差得不多,穿着雖然華貴卻頗為陳舊的衣裳。此時也是一臉慘白,跪在宋玺面前瑟瑟發抖。孟染看着那三人與站在一側的餘向陽也有幾分相似的容貌,便猜到對方大概就是宋玺的幾位表兄了。客棧大門緊閉,宋玺坐在廳中,一臉的面無表情,聽了男子的喊話,卻冷笑一聲:“死?我準你死了嗎?我宋家的八家酒館沒有掙回來之前,你若是敢死,我就敢讓你全家陪葬。”宋玺頓了一頓,似乎覺得這樣吓得還不夠,又道:“你以為死了就沒事了,死了我也能役使魂魄為奴。”這麼說着的宋玺,将之前在餘音谷撿到的那面魂幡也祭了出來。魂幡雖然失了主人,卻有着對魂魄天生的壓制,僅僅是那四溢的陰氣,就讓這幾個凡人神魂受懾。男子已經面無人色,喃喃道:“不死…不死……”一股腥騷味忽然在廳中散開,跪在左側的那名男子,竟然被吓得尿了出來。宋玺眉目間閃出一股厭惡,哼了一聲,對餘向陽道:“收拾幹淨,再帶他們來見我。”餘向陽此時也沒了初見時那麼單純的親近,看向宋玺的眼神裡帶着驚懼,卻又知道這位宋家表妹這樣做,又是為了自己,面上神色顯得頗為複雜。宋玺瞥了餘向陽一眼,并未多說,已經踩着木階上了樓。看到孟染,語氣頗為平和的說了一句:“别看了,莫要污了眼睛。”聽着這樣的語氣,孟染便知道這位師姐在樓上的怒意都是裝出來的,不禁松了口氣。卻能從宋玺的眉目間,看出這位師姐還是頗為心累。孟染笑了笑,牽着兩儀跟着擠進了宋玺的房間。孟染剛剛進去,還沒來得及關門,白秋雲也鬼精靈的跟着擠了進來。宋玺有點好笑的看着這群師弟,不得已的招呼道:“知道你們擔心,給你們說清楚還不行?”孟染和白秋雲就在房内的茶桌旁坐了,洗耳恭聽。原來,早年雖然助了宋玺逃走,餘向陽卻覺着,宋玺年紀那樣小,又是被逼到霧音鬼谷那樣的地方,活着的幾率實在太小。到他稍微大些,便為宋玺立了衣冠冢。當年宋玺雖然沒同意結親,餘向陽卻知道姑姑一直屬意自己,臨終之前也沒忘托付他多多照顧表妹,然而到底辜負了。隔了多年,能力有限,他隻從父親手中分得了客棧這樣的家業,卻一直對這位表妹心懷愧疚。客棧被當作家業分給他之後,他不顧父親的反對,将客棧重新挂上了“宋”字青旗,又将除了正常營業和生活所需之外的銀錢,都悄悄存起來,隻當自己是表妹家的大掌櫃,還是希望有一日表妹能夠回來。他雖然在适齡時,聽家中母親安排娶了妻,也生了子,卻一直沒忘每年帶着妻兒去為宋玺一家人掃墓。如今知道宋玺平安歸來,他卻還立着宋玺的衣冠冢,就顯得有些不妥了。趁着宋玺去餘音谷的時機,他便帶着人前往拆除宋玺的衣冠冢。這一動作自然被已經敗完了家業,早早盯上這家客棧的幾位兄長看在了眼中。立刻就以為餘向陽裝了這麼多年,可算是裝不下去了,又知道餘向陽在錢莊存了一筆非常可觀的銀錢,便找上了門來。彼時宋玺正準備向餘向陽告辭,還猶豫着是否要将這家客棧交予餘向陽,餘家的三位兄長就自己撞到了刀刃上。便有了孟染等人剛剛看到的那一幕。“那師姐打算怎麼辦?”白秋雲問。宋玺歎了口氣,道:“大約是天意如此吧,合該這就是我宋家的。即便我送出去,這位四表兄也可能保不住,倒不如繼續挂在我的名下,也收下他交上來的份銀,還能保他坐有堂、衣有絲、食無憂。”宋玺說完了,又苦中作樂的道:“倒也不錯,回來一趟,咱們天舞門還多了一處産業。就是小了點兒,一年賺得銀子,可能還不夠咱們在兩儀山吃頓飯。”白秋雲卻很滿足:“師姐你得這樣想,至少,你以後一年還能花自己的錢,請咱們吃頓飯。”孟染卻道:“那也不少了,咱們天舞門,如今可是有四五十口人呢。”宋玺聞言,立刻又洩了氣:“都說不夠了。若是能請的起四五十口人,這收益倒值得我一年來回跑一趟!”宋玺這邊和孟染等人剛剛說清了來龍去脈,房門便被敲響了。餘向陽把自己的幾位兄長收拾幹淨,來請宋玺前往繼續吩咐事情。宋玺與幾位師弟招呼一聲,便跟着餘向陽去了。不多時,便按宋玺所想,吩咐完畢,又回了客房。家事處理完畢,宋玺才終于有空理會那位跟了一路的喬道友,将人從隔壁請到了自己的客房,宋玺也懶得委婉了:“此行喬道友也算相助于我們了,既然如此,不如來說說,到底有何求?”美好的誤會喬永似乎有點不适應宋玺的直接,已經坐在凳子上的人,都變得有點兒坐立不安。觀察了一下宋玺的表情,覺得宋玺不是無的放矢,才終于開口道:“我真的可以說出請求嗎?”宋玺有點不太欣賞喬永的吞吞吐吐,應道:“你說不說,是你的事,我應不應,才是我的事。但你若不說,我也不知道我會不會應。”喬永這才吸了一口氣,道:“就是,我的師父早年受過重傷,雖然當時門中為師父療過傷,卻仍然沒有完全痊愈,師父在築基大圓滿已經卡了幾十年,再不晉階,恐怕……”“既然是傷勢未愈,難道不是應該先療傷嗎?”宋玺覺得這位喬道友,明明看着挺靈光的。喬永才道:“是,所以我想請各位,為我師父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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