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一時陷入安靜,大家都在等待聶羽峥的回複。短短十秒,祝瑾年感覺好像過了一小時。&ldo;我同意。&rdo;聶羽峥揚揚唇角,慢慢踱到幕布另一邊。明明同意,幹嘛還叫我說兩遍,哼。祝瑾年暗暗長舒一口氣,剛才她還以為他要在自己重複時忽然指出什麼矛盾、錯誤處,害她神經繃得死緊,生怕出醜。&ldo;畫中唯一的人物。&rdo;他擡手示意了一下小人的位置,&ldo;寥寥數筆,足以讓我對他的精神狀态下最後的結論。&rdo;&ldo;這要怎麼看?&rdo;沈子平好奇地問。&ldo;首先看性别,接着,結構,最後是細節。&rdo;聶羽峥抽出一隻筆,指向小人的頭部,&ldo;性别,剛才我已分析過,這個人物沒有任何性别特征,發型、衣着、身材都沒有顯示出&lso;他&rso;是男是女,甚至,&lso;他&rso;連衣服都沒有。&rdo;陳昱提出個疑問:&ldo;會不會是他畫到最後覺得很煩躁,不想畫那麼具體?&rdo;&ldo;注意看人物的手。&rdo;聶羽峥的筆尖點在手部位置,&ldo;不但畫了手掌,連五指都畫了出來。如果真那麼不耐煩,不必具體到手指部分。&rdo;&ldo;可&lso;他&rso;沒有身子。&rdo;陳昱不死心地追問,&ldo;隻有四肢啊。&rdo;&ldo;是的,沒有脖子,沒有身體,隻有四肢。&rdo;祝瑾年點點頭。林睿啧啧兩聲,&ldo;根本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rdo;聶羽峥贊賞地點了一下頭,&ldo;人物代表作畫人的自我認知,頭部巨大,比例失調,沒有頸部和軀幹,就是沒有&lso;主心骨&rso;,不是一個完整的&lso;人&rso;的形象。盧酬志能刻畫手指,卻沒有刻畫一個正常活人必須有的頸部和軀幹,這是自我軀體印象喪失的反應,說明他‐‐毫無理智可言。他囚禁盧律明時也處于這種狀态,這種行為,是他内心攻擊欲望大爆發的結果。&rdo;随即,他播放了一段音頻,看向祝瑾年,&ldo;這是我們離開看守所後,小志和獄警的一段對話‐‐&rdo;祝瑾年一怔,和大家一樣,都沉下心注意聽,生怕漏掉一個字。&ldo;我爸爸非常厲害,他會七十二變,但他沒有告訴我他會變成什麼,我是他兒子,我都知道。那個女的是他的眼睛,她來看我就是他來看我,他以為我不知道。爸爸!我看到你的眼睛,我還能看到你的手,你的嘴,還有你!我爸爸分散開了,分得很開,他要監視我,就要變成很多人、還把自己分成很多塊……&rdo;之前在祝瑾年心裡一直聯系不上的兩個點忽然接上了,小志是不是每發現爸爸變成一個東西或者一個人,都會畫一筆,用&lso;正&rso;來計數?祝瑾年想起小志的朋友說,他們一起打球時,小志總是忽然以&ldo;我爸來找我&rdo;為理由匆匆回家,或許,并不是盧律明跑到學校去找他,而是他看到了&ldo;爸爸&rdo;。這種場景,光想象一下就覺得很恐怖。千言萬語不如一幅圖(8)音頻裡,獄警忽然打斷了小志的碎碎念,故意問他:&ldo;你爸爸現在在哪裡呢?&rdo;&ldo;他在家裡。&rdo;小志說,&ldo;就在客廳坐着。&rdo;&ldo;一直都在?&rdo;&ldo;當然。他每天都會坐在那裡看我,他把他的眼睛移出去,自己看不見了,不能走。他的眼睛在外面,知道嗎?會變,藏在我周圍。其實我很自覺,我要上大學,要離開家,我爸爸不能一直分散,總有一天他都找不回來自己的身體。我一直在找我爸爸,想把他固定下來,我要弄清楚他到底分散了多少片,變成多少東西。暑假的時候,我看到好多片爸爸在家裡,走來走去,一大堆,非常多,非常多。我想把我爸爸拼好,固定下來,我覺得他很累,我也很累。&rdo;那個獄警不屑地說:&ldo;你還想把他拼起來?呵呵。&rdo;&ldo;對,很難。&rdo;小志很困擾地回答,&ldo;我爸爸總是動來動去,走個不停,變來變去,隻有睡覺的時候才比較固定。&rdo;聽了這話,祝瑾年背後有點發涼,很快又冷靜下來,思考着為什麼小志會有這樣的幻覺。對了……暑假,身為數學老師的盧律明會不會叫了一些學生來家裡補課?而小志就把學生們全部幻視為盧律明?這就能解釋在短短兩個月時間裡,為什麼小志畫的&ldo;正&rdo;字會猛然增加‐‐以前他總是把某幾個人幻視為盧律明,而在暑假裡,因為臨近高三,盧律明對他更加嚴格、監控也更多,使他的症狀嚴重了,把一群人都幻視為盧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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