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覺非微微點了點頭:&ldo;至少在我的記憶裡,史書記載的過去三千年曆史中便沒看到過這個時代。&rdo;淳于幹聽了,仰頭看向天上的白雲,一時竟有茫然若失之感。半晌,他才歎了口氣:&ldo;或許,我們這一個時代的曆史,最後會全部毀于戰火。&rdo;&ldo;或許吧。&rdo;甯覺非輕歎。&ldo;曆朝曆代,這樣的事情太多了。&rdo;淳于幹慨然道:&ldo;大丈夫生當于世,總要有所作為,至于後世如何評說,或者有無記載,卻已不是我能考慮的了。&rdo;甯覺非聽着,心裡竟是浮起一絲欣賞之意。這人若不是一開始便以極其殘忍惡劣的舉動來對待他,從而在他們之間劃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他真會考慮與他為伍,助他一展雄圖,創下偉業。可惜,命運便是如此設計,他無論如何也不會與此人為友。不過,若能與此人為敵,卻也是很過瘾的吧?淳于幹看着他沉思的臉,心裡一直在努力抑制着自己洶湧而來的沖動。他非常想跨過去,将這個有着沉郁而清亮的眼睛的美麗少年擁入懷中。甯覺非靜靜地站在水邊,天青色的長衫上繡着松竹梅,下擺在微風中輕揚,襯得他飄逸出塵,令人心動。淳于幹沉沉地道:&ldo;覺非,佛家雲,人生四苦,貪嗔癡,求不得,怨憎會,愛别離。這四大苦楚,我都不想嘗試。&rdo;甯覺非知他在說什麼,側頭避開了他熱情的目光,淡淡地道:&ldo;不貪不癡,便不會苦。&rdo;淳于幹卻上前了一步,輕聲喚道:&ldo;覺非……&rdo;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淳于翰歡樂的叫聲:&ldo;覺非,覺非,你怎麼跑到這裡來啦?我到處找你呢。&rdo;淳于幹隻得停住了腳步,有些無奈地轉頭看着歡天喜地跑過來的五弟。淳于翰沖過來,不由分說地抱住了甯覺非的胳膊,親昵地道:&ldo;我找了你好半天了,原來你在這裡跟大哥講話。&rdo;甯覺非沒有甩開他,隻是說:&ldo;嗯,已經說完了,我們還是去聽戲吧。&rdo;&ldo;好啊。&rdo;淳于翰立刻點頭。&ldo;哎,對了,那個北薊來的國師也懂戲呢,孫大人請他當場寫段戲文來唱,他就答應了。現在正在寫呢,估計馬上就要唱了,咱們要是現在去過去,更好趕得上。&rdo;甯覺非一聽,倒有些好奇起來,微笑着對淳于幹拱了拱手,便與淳于翰一起走開了。淳于幹看着他的背影,臉色十分陰沉,眼中閃爍着狠酷決絕的光芒。遊玄之本在遠處觀望,此時走上前來,輕聲問道:&ldo;太子殿下,如何?&rdo;淳于幹緩緩搖了搖頭:&ldo;隻怕他不會領我們的情。&rdo;遊玄之看着甯覺非和淳于翰相攜而去的背影消失在院門中,更是面如玄壇,沉聲道:&ldo;這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識擡舉。那殿下看,我們什麼時候動手?&rdo;淳于幹想了想,才冷靜地說:&ldo;他們不是還要再呆幾天嗎?你明天開始布置,要抓的人也可以秘密抓了,隻是不要打糙驚蛇。待北薊使團啟程時,若甯覺非也要跟着走,再動手不遲。&rdo;&ldo;是。&rdo;遊玄之微一躬身,答應下來,這才随着淳于幹向正在唱戲的院落走去。甯覺非從容地走進那個鬧哄哄的院子時,那裡仍是喧嘩不已,一派歡樂景象。淳于翰見獵心喜,急忙找人問情況。那個年輕人大概也是二世祖,眼神直白,全無心事,笑嘻嘻地道:&ldo;他們起哄,要那個北薊國師自己上去唱,他竟然答應了。喏,你看,那不是,正在跟司鼓和胡琴說話呢,馬上就要唱了。&rdo;淳于翰&ldo;咦&rdo;了一聲:&ldo;想不到他一個北地蠻子,竟然還會唱我們的戲?&rdo;甯覺非聽着這話有些刺耳,卻也不便發作,便回到原來的座位坐了下來。秦欣對他一笑:&ldo;雲大人馬上要上台票一出戲,我都是第一次聽他唱呢,今日倒可一飽耳福。&rdo;甯覺非笑着點頭,将眼光投向了台上。雲深今日穿着他自己設計的那種南北合璧式長衫,卻更顯得風流倜傥,一舉一動潇灑自如。他手握一把折扇,邁着方步上場,念了幾句白,似是&ldo;田園好,自悠閑&rdo;之類,倒是聲音清醇,韻味十足。随後三聲鼓響,接着琴聲便起。雲深笑吟吟地唱道:&ldo;百歲光陰如夢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來,明朝花謝,急罰盞夜闌燈滅。想前朝多少宮阙,都做了衰糙牛羊野。不恁漁樵無話說,縱荒墳橫斷碑,不辨龍蛇。投至狐蹤與兔穴,多少豪傑。鼎足三分半腰折,時耶?命耶?天教富,莫太奢,無多時好天良夜。看錢奴硬将心似鐵,空辜負錦堂風月。眼前紅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車。曉來清鏡添白雪,上c黃與鞋履相别。莫笑鸠巢計拙,葫蘆提一向裝呆。利名竭,是非絕,紅塵不向門前惹,綠樹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補牆頭缺,竹籬茅舍。蛩吟一覺方甯貼,雞鳴萬事無休歇。争名利何年是徹?密匝匝蟻排兵,亂紛紛蜂釀蜜,鬧嚷嚷蠅争血。裴公綠野堂,陶令白蓮社,愛秋來那些:和露摘黃花,帶霜烹紫蟹,煮酒燒紅葉,人生有限杯,幾個登高節。吩咐俺頑童記着:便北海探吾來,道東籬醉了也。&rdo;唱到這裡,他靈活地執扇在空中挽了一個花式,笑着看向了甯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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