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忽從石階上伸來一雙冰冷的手,陡然扣過謝恒顔腕間,發出啪的一道清脆聲響——印謝二人同時回頭,卻見那原本躺倒在地,雙目緊閉的黎海霜,如今睜開一雙嚴重充血的眼睛,目光陡直而兇獰,一動不動注視着某個方向,嘴唇微微蠕動着,顯是試圖開口說些什麼。
“哇……”
謝恒顔給她吓一大跳,險些一屁股後仰跌坐回地上,而這時黎海霜卻緊抓他的手腕,喉間不住微弱地顫動,發出的聲音也像嘴裡含了沙子一樣,說什麼都顯得含混不清。
謝恒顔湊近去聽了半天,才勉強聽清她擠出支離破碎那幾句字詞,幾乎全是在呼喚着“阿償”、“我的阿償”、“阿償在哪兒”……
她的阿償,她的封償,是将她從那迫歡賣笑的風月場中,解救出來的一生寄托。她一輩子也隻遇了這麼個人,後半生的颠沛流離,幾乎都與封償的存在脫不開關系。
“阿……償……”
黎海霜緊緊抓着謝恒顔的手,謝恒顔隻覺她力氣忽然大得可怕,五指間像是無端嵌進一根根尖銳的刺,一度扣得人手臂灼燒似的陣陣發疼。
“他……他答應過我的,他答應過我的。”黎海霜的聲音,尖而又細,帶有無法自控的劇烈顫抖。倏忽間,她撐起旁邊的石階,半坐起身,卻還是死擰着謝恒顔的手腕,一字字艱難地說道:“他說阿償不會死,阿償永遠不會死的。隻需最終目的達成,我們所有人……都不必再過這般四處躲藏的苦難生活。”
“‘他’?……你說哪個他?”謝恒顔蹙眉道。
——原以為黎海霜口中念叨着的,除去封償應當别無其他,不想在這臨終彌留之際,她心中有所執念未消散的,居然還能另有其人。
“他說,他說……他也是,為了自己的孩子,一切都是迫不得已。”黎海霜喃喃出聲說道,“他做那些事,都隻是想讓……他的孩子能夠活着。單為那一個人,為他一個念想——可我呢?我又何嘗不是如此,迫切地盼望……阿償他能,好好活在這世上。”
“你……你把話說清楚,他是誰?”謝恒顔擰眉問道,“誰為了孩子迫不得已?”
黎海霜抿了抿唇,火光之下,她慘白的臉已不帶一絲一毫的血色。謝恒顔試着上去追問些什麼,但黎海霜卻對謝恒顔搖了搖頭,将腦袋側到一邊,沉沉閉上了雙眼。
“喂!”謝恒顔無比焦急地道,“你别把話說一半啊,累不累人?”
他又試着喊了好多遍,但黎海霜再也沒有睜開眼睛。待印斟伸手去探她鼻息,亦感覺不到半分存活的迹象。
“沒氣。”印斟說,“……已經死了。”
謝恒顔:“?”
“死了。”印斟見他不信,又重複了一遍,“是真的死了,不會有錯。”
“……”
謝恒顔僵怔在原地,忽感覺心口好像塌陷了一角,在一點點地往下沉淪。
人類的生命,遠比他想象中要脆弱得許多。隻稍稍那麼一碰,便灰飛煙滅,自此消逝得毫無保留。
在黎海霜閉目後的很長時間,謝恒顔整個人都是愣愣的,直到最後回過神來,方躬身窩進印斟的懷裡,将側臉埋在他溫熱的胸口,聽見那格外有力的心跳聲,一陣,一陣的,不斷敲擊着彼此的耳膜……
*
封償跌跌撞撞取來藥鍋的時候,甚至沒能見到黎海霜最後一面。當他趔趄着跨過門檻,重新回到他和黎海霜的家,看到的仍是那半盞要熄不熄的燈籠,火光照耀下,謝恒顔與印斟相互依偎的身影,以及石階上安靜躺着,已完全沒有呼吸的黎海霜。
封償本人的意識非常之含糊,他聽不懂尋常任何人所說的話,也無法巡着人的指令做出相應的舉措——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黎海霜的跟前,試圖等待謝恒顔着手将她醫好治好。
——可惜他永遠等不到那一天了。
因為在那之後,印斟扶穩廊柱起身,對懷裡尚在怔忡的謝恒顔說:“屍體得燒了,不然會引來麻煩。”
“嗯,再等等吧,就一會兒。”謝恒顔拉住印斟的衣袖,兩人一起偏頭看向門口,那時封償懷裡還捧着個鍋子,呆呆站定在門檻旁邊,什麼話也不說,就這麼癡愣愣地站着。
“喂,醜東……不是,封償。”
謝恒顔走過去,對着封償說道:“你回來晚了……那個,你能聽懂我說的話麼?”
封償一語不發,仿佛謝恒顔迎面朝他走來,他也什麼都看不見似的,從始至終抱着那個鍋子,如同一塊風幹在門口的巨石。
“他聽不懂。”印斟在背後,緩聲朝他開口,“别說了,到時自然明白……過來點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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