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看着,你好像很不願意我跟太師大人一塊兒說話?不然,怎麼會我前腳去見了老太師,你後腳便讓人來請?”“那老頭子不願意成全我心願,一心覺得我顧覺非配你不上,我豈能讓你們多待?”這話說來,正常到了極點。若非顧覺非自己知道這個中的因由與根底,說不準都要被自己這荒廢給欺瞞了去。如今陸錦惜一聽,也覺得尋不着半點破綻。但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越是完美,越是合理,越是沒有破綻,就越是有問題。隻是問題到底在哪裡,她目前也想不出來。這麼思考着,她索性也放下了。垂着那眉眼一瞧,茶幾上竟然還擺着一小碟蜜,她便端了來,自己拈了一顆起來吃,又問:“看不出來,顧大公子喝藥也要搭蜜餞,竟是個怕苦的。”“日子本已經夠苦了,難不成吃藥還得受着嗎?”顧覺非這說的是心底話,但卻偏偏以玩笑的口吻說出來,對陸錦惜拿走他那一盤蜜餞也半點沒意見。換了是旁人來聽他說這話,必定是不相信的。畢竟顧大公子名聲在外,即便在雪翠頂六年,如今回來照樣如日中天。哪裡是尋常人比得上?但這話聽在陸錦惜耳中,卻有種别樣的味道。舌尖上的蜜餞,帶着點果子的酸甜,慢慢在口中化開。陸錦惜低眉垂眼,唇邊的笑弧卻緩緩勾起,似乎就想要說什麼,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覺得自己腳邊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嗯?”她略有些驚訝,一時低頭看去。竟是一隻雪白的小狗。身子小小的一團,毛茸茸的,看得出才出生沒多久,還帶着一身的奶氣。也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就縮在那椅子下面,撞在了陸錦惜腳邊。兩隻小小的前爪,就壓在她落在地面的裙角上。“這是哪裡來的?”陸錦惜這麼瞧見了,隻覺得它頗有幾分憨态可掬,便将那蜜餞碟兒給放下了,反而俯身将這小狗抱了起來。“你養的嗎?”“嗚嗚……”小狗的确還小,乍被陌生人抱了起來,還有些不安,撲騰着前爪想要掙紮,但那爪子下面卻是軟軟的肉墊,壓在陸錦惜手上也是不疼不癢。她是不怎麼養寵物的,但見着這麼毛茸茸的一團也起了幾分興緻,就将它放在自己腿上,用手一下一下撫摸着它小小的腦袋。不一會兒,這小家夥那不滿地嗚嗚聲,就變得舒服起來。顧覺非在旁邊冷眼看着,也不知道為什麼,竟覺得這一幕有些礙眼起來,隻掐了桌上一枚蜜餞起來,放入口中。“前陣子路上撿來的,瞧它可憐,便帶了回來養上兩日。”難怪了。這小狗除了毛色雪白,看着倒也不像是什麼名貴的品種。隻不過,顧覺非這回答,卻有些在陸錦惜意料之外了。她揉着手底下這毛茸茸的狗頭,懶懶地将身子窩進了椅子裡,一雙頗有點豔冶的眼卻斜斜地飛了過去,目光落在旁邊那人身上。“我竟不知,顧大公子還是個這樣心腸軟的人。”這話裡,就有點怪異的刺探和諷刺之意了。顧覺非聽得出來,也知道似陸錦惜這般的同類應該能看明白自己,但這一句話,竟莫名讓他想起了顧承謙,想起了顧承謙對他的評價。心裡,一下像是被什麼刺給紮了一下。他垂了眼簾,淡淡一笑:“你說得對,不過是條小狗,養着逗個趣兒罷了。”“我這麼說你,你不高興了?”陸錦惜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情緒的起伏和變化,隻覺得今天的顧覺非與往日格外不同。“千年的畫皮妖,可不會因為這點子事兒就鬧脾氣。看來,大公子這是心裡面有事啊。”“有事你也不知道,别想費心思打聽了。”個中原因,顧覺非是不可能告訴她的。陸錦惜也不惱,表面上看着脾氣簡直跟聖人一樣:“那我也不問。不過你這小狗是真的可愛,起名兒了嗎?”“……”顧覺非眼皮跳了一下,才伸向那蜜餞碟兒的手都跟着僵硬了一瞬。過了有那麼好久,或者說一瞬,他才波瀾不驚地回道:“還沒起。”“是嗎?”老覺得他那小片刻的沉默裡,似乎藏着點什麼。陸錦惜心裡這個想法一掠而過,但轉瞬又被腦海中新冒出來的點子給沖散了:“我看你這小狗毛色可好,給它們起名也不用很費腦子,嫌麻煩叫小白大白,招财進寶,都成,也吉利。大公子若不嫌棄,我幫你起一個吧?”幫他起一個……顧覺非被她這話哽住了,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再想起自己給這小狗起的名,一時臉色都有些難看起來,隻生硬地回了她三個字:“我嫌棄。”陸錦惜愣住了。顧覺非這回答,真是半點也不在她意料之中。一時覺得今天的他真是不對勁,一時又覺得這樣不對勁的顧覺非,格外有一種吸引人探究的魅力。她怎麼覺得,這人身上像是有毒呢?“不就是給小狗起個名字嗎……”怎麼就忽然生氣了?陸錦惜摟着那小白狗,一面疑惑地抱怨着,一面還摸着那小狗的頸窩,舒服得它直哼哼。顧覺非見了,即便是原本不生氣,現在看了也是無名火起。他強壓着,半點也不客氣,直接起身來,伸手便将小狗從陸錦惜懷裡拎了起來,放回了地上去,隻道:“雖是因薛遲之事來,可夫人是已嫁之身,到底不便在此久留。有關令公子的事情,覺非自當盡心竭力,若有什麼變化,會修書以告。時辰不早,還請夫人早些回去吧。”這就開始趕人了?陸錦惜真是大跌了一回眼鏡,不由納悶:“你今天怎麼這樣不講道理?”那小狗離了陸錦惜懷抱,也老大一陣不滿,才落地就又要往陸錦惜那邊去。顧覺非腳底下一伸,便給攔住了。擡眼來,一雙深邃的瞳孔,注視着陸錦惜,笑得完美無缺:“旁人面前我是極講道理的,畢竟夫人也知道你我一路貨色。但如今麼,夫人見不慣我這模樣,也不必勉強自己啊。”“……”這一瞬間,陸錦惜眼角一跳,忽然有種把桌上那蜜餞都給顧覺非摔身上的沖動。這貨,真的是有恃無恐啊!她盯了他好半天,終于還是沒忍住,咬牙切齒,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歡你、想睡你嗎?”“夫人心裡有數就好。”不知怎地,先前還不很高興,可聽了陸錦惜這話,他一下又笑了起來。一張清隽的臉上,一下透了點暖意,像是三月裡的桃花開了滿山,竟十分晃眼。陸錦惜有片刻的失神。但顧覺非下一句話,便将她拉回了現實:“所以,今日還是請夫人先回吧。陳飯——送客!”“你!”陸錦惜被他氣得噎住,又見他一臉笑眯眯的模樣,真是心口都疼了。但轉念一想,的确不适合待太久。正如顧覺非所言,來日方長。眼下怎麼說還在太師府裡,且她根基還不很深。即便是她不在乎,也得看看太師府這邊的反應,更不用說,要顧忌着将軍府那邊。無論什麼事,如今都不可操之過急。一切,還是那句話:要耐得住。這麼一琢磨,陸錦惜臉上那有些惱的表情,便收了回來,重新恢複到原本那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上來。“成,顧大公子所言也有理,那便改日有機會再說了。”說着,她倒也真的沒半點留念,略略地欠身一禮,也就告别去了。那灑脫與端莊的模樣,渾然像是先前做出種種出格行徑、撩得人心神不甯的那個人,于她沒有半點關系一般。顧覺非就站在窗邊,瞧着她轉身下了樓也沒回望一眼,一時心裡有些失落怅惘,又有一種奇異的荒謬。怎麼偏偏就是這麼個人,這麼個身份……他又怎麼偏偏看上了她,還不願意撒手?往後的日子,怕還有得熬煎。顧覺非慢慢地歎了一口氣,低頭見那小狗張嘴咬着他衣角,讨好一般巴巴地望着,回想起之前這小東西與陸錦惜親密的場面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怎麼就一時鬼迷心竅,給這小狗起了自己的名兒?說出去怕都要讓人笑掉大牙。誰能想到,顧覺非養的狗,也叫顧覺非呢?他着實有些無奈,隻是念及當初為這小狗取名的心境,又覺得一片的荒涼。就這麼垂眸瞧着它,顧覺非終沒忍住歎了口氣,笑罵:“真真是人不如狗。你這日子,過的卻是比我舒坦的。”那同叫“顧覺非”的小狗,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依舊隻是嗚嗚地叫喚上兩聲。顧覺非這裡,卻忽沒了再說什麼的心思。昨夜忽然與顧承謙撕破了臉皮,隻怕後面的事情,不能如他所想的那般容易了……顧氏一門雖大,可算到頭來,他能靠的卻隻有自己。将來。一一切都是未知。顧覺非心裡沉沉的,靜靜地在樓上站了許久,就透過那一扇窗,看着陸錦惜下了樓走遠,漸漸消失在太師府重重的回廊之間,隐沒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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