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楚英贊許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的确如此,但參與了這些開發的并不隻是商戶,還有本地的俚人和馮家。俚人勤勞,隻是耕種不得其法,加上山中環境惡劣,猛獸叢生,日子一直過得不好,但若是幹些簡單的力氣活,他們是最好用的廉價勞動力。”
她又指了指腳底下鋪得平平整整的山石路:“但光憑人力,效率會非常低,咱們也不能效仿前朝皇帝,開個運河能用人命往裡填,說到底,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罷了。”
此刻腳下的路又拐過了一個大彎兒,柳暗花明,眼前豁然開闊起來。
剛才就隐隐約約能夠聽見的“哐哐”聲沒了遮掩,直接灌入耳中。
那是一處視野開闊的采石場,數十台巨大的木制器械,造型古怪,身上安裝着各種鐵器,砸石、搬運,一氣呵成,隻靠兩人和一頭——
一聲清越的叫聲響起,宋淩吓了一跳,這才發現給這些古怪器械提供動力的是一頭年輕的象。
大象脾氣溫和,力大無窮,那小山似得器械鑿完石頭,工人挑選合适大小的,兩人一邊,将石頭固定好,一人扶着一人繞去器械後方,後方有個小小的方向輪,上面纏着襯着鋼索的繩子,鋼索經過器械上複雜的幾道結構,上千斤的重量,經過層層布置之後,最後變成一個人就能通過方向輪操控。
等裝完一車,一人吆喝一聲,那象便甩甩鼻子,緩緩邁開步伐往前走。
“這個東西,哥哥給它取名叫做扶搖,它是根據墨家典籍中的幾種攻城器械,經過雜糅改造而來,哥哥又聽說十萬大山裡有的部族有豢養大象的習慣,于是便将其等比放大、加固,使其足夠承載更大的拉力。”
馮楚英說起小王爺的時候不自覺笑起來。
“哥哥在容城養了數百名工匠,其中有一大半是墨家弟子,另外一些是前幾年從江湖各處搜羅來的機關高手,從前亂世,這些人的手藝最大的用處就是造殺人的工具,有許多人不願意做這些事,但荒年靠手藝很難活得下去,哥哥便四處打聽,将他們舉家搬遷到容城,好吃好喝供養着,又搜羅古籍,命他們鑽研改進,這些人都非常優秀,往往隻要把想要的功能說個大概,他們就能摸索着做出實物,”
宋淩忍不住感歎道:“朝廷南遷二十年,西京道幾乎淪為遼人的牧場,失去庇護的,不止是中原的百姓,更是傳承了千年的文化積累。”
宋淩的太姥爺雖然是個老兵痞,但卻有些附庸風雅,喜歡搜羅古籍,尤其是那些早已失傳的食譜,當年朝廷南遷,兵荒馬亂的,但凡有點家資的都擔心淪為遼人過冬的口糧,二十年前舉家遷到江南的百姓有數百萬之巨。
這些百姓之中不乏名門之後,甚至還有孔聖人弟子的後人,亂世之中,人命尚且難以保全,又哪裡顧得上那些祖先傳承下來的珍貴古籍。
宋淩記得自己十一二歲的時候,混迹軍營裡,和年紀相仿的新兵們處得甚好,偶爾休沐,還會去同袍家做客,有那麼一回,同袍家是開小飯莊的,幾個半大的小子在店裡瘋玩,不知怎麼把桌子弄翻了,宋淩發現那桌子底下的地磚缺了一塊,桌子站不穩,店家便拿了本舊書墊在桌角,撿起來一看,破破爛爛的,封面上幾個字卻不似凡品。
他心想太姥爺喜歡古籍,這東西看起來年份不小了,不如讨要回去給太姥爺看看,哪知道拿回去太姥爺一看,差點沒落下淚來。
那是一本失傳已久的《縱橫家書》,是春秋時期縱橫家的典籍,從前他隻聽說過,卻從未見過,哪想到如今卻被人用來墊了桌角。
宋淩後來特意去問了一回,才知道那店家也是從汴京逃難到江南,家中略有資産,逃難路上遇到一戶人家兒媳剛剛生産,瘦得皮包骨頭沒有奶水,孩子餓得直哭,瘦弱得跟小貓似的光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他們于心不忍,便把自己的口糧和銀兩分給了對方一些,對方一家子感激涕零,連連磕頭,最後年邁的家主把這本書送給了他們。
他們隻是普通商戶,連字兒都不識得幾個,哪裡知道這本書的珍貴之處,但畢竟是人家一番心意,便收着了,幾年之後幾乎忘了那書是哪裡來的,随手便用來墊了桌角。
戰亂二十年,這樣的事情比比皆是,多少滄海遺珠,多少明珠蒙塵。
馮楚英也歎了口氣:“哥哥很早就開始派人專門搜羅古籍,靖海王府後院有間屋子,裡頭都是這些東西,這些東西找起來不容易,但買回來卻便宜得很,有時候甚至都不用錢,給兩個包子就能換回一沓。
哥哥不喜歡那些講為君為臣之類的大道理的書,獨獨偏愛墨家,他說嶺南這天高皇帝遠的,君君臣臣都指望不上,還不如做點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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