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都掉出來了,我看見李甯玉欣慰的笑了,看着我像看一個孩子道:“不哭,沒事了。會好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開始讨厭在李甯玉面前哭,讨厭她如此溫柔的對我關愛。她關愛的根本不是我,是那個表面嬌氣放縱略帶天真的顧曉夢,而我,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誰,我又為什麼要為她傷心難過?我又不是傻瓜。
醫生走了,我靠在床邊看着如釋重負的李甯玉笑一笑道:“謝謝你,玉姐。這麼晚還來看我。”
李甯玉看着我,看了好一會兒,伸手撫摸我的臉道:“昨天走的那麼快,不是說有車接嗎?怎麼會凍出毛病?”
我握住她的手道:“我覺得悶搖了車窗玻璃下來,吹了點風。沒注意,這不好多了嗎?姐姐你擔心了。”我的說的清淡,天知道我昨天發了什麼瘋,踩着高跟裹着大衣頂着大雪一個人硬是從大劇院走回了家……
李甯玉不曾松開我的手看着我道:“你這孩子,就能折騰,折騰自己,折騰别人。”跟着吩咐我躺好溫柔一笑道:“好了,睡吧。你爸爸忙,你母親扭不過你這個怪脾氣,急的給我打電話讓我來勸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别讓父母擔心。知道不知道?”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頭從被子裡露出來兩個眼睛看着她,手還是抓着她不放,她不知道為什麼隻是任由我抓着她,她的神情很溫柔,那琥珀一般明亮的眼眸裡,我覺得我的那點小心思是不是已經被她看破……
“玉姐,你,你不用陪劉大哥啊?”我試探的問着。
她看着我笑一笑道:“不說話了,快睡。我陪着你,你睡了我再走。”
她雖然沒有正面回答我,但是我突然受了什麼鼓勵一般,她的心裡還是有我的位置,我似乎又勝過了那個男人一點。
我嘻嘻一笑,乖乖閉上眼睛。她搖搖頭捏我的鼻子,然後就真的一動不動坐在那裡給我抓着她的手。我感覺她的目光一直注視着我,在這種溫柔的包裹下,我逐漸沉睡了過去。
第20章
第二天醒來,李甯玉已經不再。我歎了口氣,心情突然散了很多陰霾,長此以往的糾結下去有什麼好處?并沒有任何實質的意義。李甯玉需要一個這樣的顧曉夢嗎?答案是否定的。
她不需要,我也不需要。被一時沖昏的頭腦再度清醒,幸好還未鑄成大錯。我是老鬼,我得牢記。
換上軍裝,端坐電台前,那滴答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把失落的心情投入工作,這才是我應該的并且絕對正确的選擇。我得吸取李甯玉這件事上給我的教訓,感情用事,難成大事。
我已經重新回到崗位,大病一場後恍若脫胎換骨,竟難得安分了起來。脾氣雖然還是嬌縱隻是也懂得了眉眼高低,稍微收斂。金生火見我不怎麼惹是生非了,還特意誇了一誇,工作會議上說是李甯玉帶的好,我刮了東風轉了性子了。我寒暄了幾句,望了一眼李甯玉她當了大家的面第一次看着我笑了一笑,說,好好幹。我像吃了口蜜。
工作好轉取得了更多人的信任,工作之餘我跟李甯玉的關系似乎也恢複到了從前的某個狀态。隻是我夾雜真心的程度反倒降低了不少。
在此期間,更加頻繁的是劉林宗的露面次數。我竟能忍着不悅,和顔悅色的看着劉林宗和李甯玉在我面前成雙入對。更有甚,在她們的交談裡,我熱火朝天的加入其中。
喝茶,聊天,逛街,看電影,看排練。最近成了我們三個的事。他們是情侶,我橫插一杠子裝作完全不自知。我放肆而大膽的占用各種李甯玉和劉林宗難得的獨處時間,有時候想想我要是李甯玉估計第一個先踢開我,翻臉都有可能。
但是我得感激,她是獨一無二的李甯玉。她修養極好,心地善良。更重要她重感情,真的把我當成她妹妹一般疼愛,面對我的粘膩和無禮,她總是一笑了之而且骨子裡,她比我母親還要放肆我的蠻橫。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我沉浸在她的溺愛裡逐漸無法自拔。我甚至想過,我無法無天沒心沒肺的把天捅破,李甯玉還是會伸手拉着我走在我身前跟我說,沒事的,曉夢不要怕。
相對與李甯玉,劉林宗的表現很值得人玩味。他紳士的讓我覺得非常過分。面對我的種種取鬧,他居然都欣然接受。他無視我霸占李甯玉的各種私人時間,也接受我橫插在兩人中間無視他的存在和李甯玉親密談笑。
我本有種自得的報複快感,卻被他這種态度和胸襟打動,每當我取鬧完李甯玉還是笑着去牽劉林宗的手,我的内心就被一種深深的失落和厭惡包圍。這個男人用一種高姿态輕易的對我進行了一種羞辱,他的眼神雖然帶笑,但是那笑意卻包含了更深的意思,他不屑于跟我計較,根本不會在意我的行為。
似乎我使出全身解數,李甯玉跟劉林宗的關系依舊鐵一般牢固。李甯玉對我越好越放任,我便越能感覺到她是多麼欣賞多麼信任眼前的劉林宗。
不錯,他不是好,而是非常好。三十出頭,高大英俊,言談得體風趣,思維非常敏捷,見多識廣人緣甚好。我不知道他的家世,據說他并不是本城人,家在北平父親搞過實業很是殷實的家庭,還有一個妹妹正在英國念書。
好吧,我隻能說上天除了眷顧了我顧曉夢,讓我生的漂亮家中大富之外,它公平的眷顧了劉林宗,比眷顧我還厲害點。這個男人完美的叫我都想多看他兩眼。
無怪李甯玉戀上了他,甚至有時候看着他的眼神都有些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從我認識的李甯玉來分析判斷,我知道,這一回李甯玉是全身心的投入進去,她是真的愛着眼前的男人,她從不說,但是我知道那是很深的。
如無意外,如果我不是受訓于美國的軍統特務,不是有着老鬼身份的地下黨員。說實在的,我不會覺得這對金童玉女有什麼問題。這世上的男男女女都該羨慕死他們的愛情。一個冷靜自持話不多常年鑽辦公室,一個熱情外放念十四行詩抒情并老是在各個城市去演出,聚少離多,女的雖然漂亮,男的更是有魅力迷戀他的人不在少數,追求的更是大膽直接的吓到我。這樣兩個南轅北轍的人還能愛的這麼堅貞這麼不顧差距,我要是普通人除了驚呼愛情偉大,我還能作何反應?
我沒有任何反應,我本能的非常不喜歡劉林宗,不管他多麼優秀多麼出色。我不但不能夠像李甯玉一樣的喜歡他,我連最基本的信任也不想給他。雖然在我見劉林宗之前,在他們認識的時候,我相信聰明如李甯玉一定謹慎的考量過這個人,才予以放行的。但是我處于一種敏感,捕捉到了一些不一樣的信息。
首先一點,劉林宗太大度太得體了。
試着推測一下。李甯玉對我好是因為我跟她有姐妹之情做基礎。她對我的放任來自于她對我的喜愛和内心某種對自由的渴求。我的無拘無束是她所沒有所向往的。所以李甯玉喜歡我,愛和我在一起并且無以複加的放任我。
劉林宗是李甯玉的戀人,還不是夫妻。他忍受我的無理取鬧,忍受我霸占李甯玉的感情和時間,基礎在哪裡?
是他的修養好嗎?我曾經為了測試這個結論,當着他的面故意把一杯咖啡打翻毀了他一身高級洋服,那還是他自費買的演出衣服,他馬上就要登台了。情況緊急之下,我取了我父親老氣的洋服給他。導緻那晚的演出毀譽參半。
對于一個熱愛話劇就像熱愛生命一樣的演員來說。我覺得他能忍受到這一步,一句苛責都沒有,非常過分。至少修養這麼好的男人,我在那麼多上流社會的家庭裡真的少見,或者根本沒有。做大少爺的多少跟我這個做大小姐的一樣,脾氣差,好比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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