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見蘇霆之前,蘇欣欣去了父母的墓地。
這是她第三次來到這裡了,父母下葬之後,清明節的時候,她獨自坐車來父母的墓地前坐了很久,她心裡憋屈無處可去。看着其他逝去的人,都有很多後人來掃墓,自己父母離去才一個多月,就冷清得無人問津,哥哥嫂嫂不僅把自己趕出了家門,更是把父母已經遺忘,她在墓碑前淚流滿面。好心的墓地管理人員,叫了她好多次“姑娘,回去吧”,她隻是搖頭。
直到董晶晶和秦臻臻的電話連環打過來,她才離開回到學校。
父母還很年輕,媽媽剛剛退休。兩人在春節後報團去旅遊,這時候各地都剛剛開工,算是旅遊的淡季,既可以錯開人流高峰,玩得舒心,也比春節期間便宜很多,特别經濟實惠。
哪知道,大巴車沖出了道路側翻,父母在當時就走了,直接就拉到了醫院太平間。
那時候,她剛剛才開學,接到通知的時候,跟哥哥蘇霆去見父母最後一面。她哭得撕心裂肺,蘇霆自己也悲痛欲絕,但他是兒子是哥哥,自然還要照顧着妹妹。
蘇欣欣記得,媽媽一直很愛美的,但臉上卻留下了一道傷口,整理後也無法還原,她撫摸過父母的臉龐,那麼冰那麼涼,讓她的心也一起跌入冰窖。
她伏在媽媽的身體上,搖晃着媽媽,一遍一遍地喊着“媽媽,你醒來啊”“媽媽,你為什麼丢下我”,哭喊到嗓子嘶啞,隻想貪婪地把父母的臉刻進自己的骨子裡,隻想守着父母永不分離。
蘇霆拉着她,無聲安慰。
一個人的離去,有時候那麼快,快到他的親人都沒時間跟他告别,明明他隻是跟平常一樣出門。
遺體火化的時候,她哭到昏厥,把她放在手心裡當寶的父母真的走了,她再也不能跟他們撒嬌,聽不到他們叫她一聲“乖女兒”,再也吃不上媽媽做的飯,再也不能跟爸爸下棋了。
下葬的時候,趙海霞跟女兒蘇樂樂也來了。蘇樂樂年紀小,哭了一場也就是了。趙海霞是一點都不難過,蘇欣欣倒是也沒有太在意,最後她也是被哥哥蘇霆拖回家的。
輾轉過了快半年時間,她第三次來看父母,這一次,心情不一樣了,顧楓陪着她來的。
她細緻地擦幹淨了墓地上的灰,摩挲着父母的照片,看了很久,便坐在墓碑前面,笑着跟爸媽說着話。
她眼眶泛紅,臉上卻笑着,漆黑的瞳孔綻放着柔和、美麗還有幸福。
“媽,我今天不是一個人來的。那時候,你總擔心我長大後怎麼辦,怕我再也遇不到像臻臻對我那麼好的人了。”
她都記得,董晶晶和秦臻臻去過自己家,母親對秦臻臻很滿意,也對三人之間的奇怪關系一清二楚。但是,作為母親,她自然是希望女兒幸福的。在她看來,秦臻臻一表人才而且家世又好,看起來玩世不恭,但對蘇欣欣是真的好,就差把蘇欣欣供起來了,跟着他一定不會受欺負,是女兒最好的歸宿。
但蘇欣欣卻是很堅持,一直告訴媽媽,她隻當秦臻臻是好朋友,自己跟秦臻臻永遠不可能,兩人如果強行在一起,她會覺得對不起秦臻臻,辜負了這份友誼。她說一定要找到心動的感覺才行,否則這一輩子都是遺憾和不甘。
媽媽拿她沒有辦法,但是也尊重她的選擇,轉頭便希望董晶晶能夠跟秦臻臻走到一起,還讓女兒一定要多多助力自己的好朋友。她隻是遺憾,怕再也沒有人像秦臻臻一樣對女兒好了。
顧楓聽見這話,抿了抿嘴唇,沒想到秦臻臻那小子竟然得到了蘇欣欣家裡人的青睐和認可。蘇欣欣能把這一段過往平靜地講出來,可見她是對秦臻臻一點心思都沒有,隻是純潔的同學情而已。
他心裡一陣暖意湧動,卻聽見蘇欣欣還在繼續說。
“媽,我要告訴你們的是,女兒遇到了一個人,他跟臻臻一樣對我好,而且,我也很喜歡他。”
“媽,你還記得嗎,我落水之後,救過我的那位大學生。我為了撿校徽才掉的水,那位救我的大哥哥把他的校服脫給了我。我就立志要考曉城大學,隻是我怎麼努力都考不上,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我哭得很傷心。是你一直安慰我,說我已經努力了,還說如果我跟那位大哥哥有緣,一定會遇到他的。”
“媽,楓叔就是曾經救過我的那位大哥哥。沒想到,十年以後我還是找到他了。今天,他跟我一起來看你們的,爸媽,女兒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你們高不高興?”
十年來的疑惑終于解開了,他一直不明白蘇欣欣為什麼會落水。原來是為了撿自己扔掉的校徽,那個刻着沈曉名字的校徽,那個嘲弄自己專情的校徽,難怪這麼多年她都當寶貝似的留着。
她又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件事的,自己一直沒有合适的機會把這件事告訴她,想要為這段感情加上“天注定”的籌碼,隻是覺得别有用心目的不純,他想着還是順其自然就好,總會有機會告訴她的,沒想到她已經知道了。
顧楓将她拉起來,摟着她,擡手擦掉她眼中将落又未落的淚,對着墓碑深深鞠躬:“爸媽,你們放心,我會一輩子照顧好欣欣的,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委屈,她永遠是我顧楓的心頭肉。”
他的語調因為激動有點輕顫,心裡的情緒密密匝匝,心疼蘇欣欣,也更愛她。
他本來還想說自己一定會比秦臻臻對蘇欣欣更好,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那孩子,本來也很好,自己跟他比什麼。
回去的路上,夕陽透過車窗灑下來,細密的閃光打在蘇欣欣臉上,他扭頭,看着那張姣好的容顔,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
“你給爸媽說你也很喜歡我?”
蘇欣欣點了點頭。
“很喜歡是有多喜歡?”
“想嫁給你!”蘇欣欣坦坦蕩蕩,眼睛裡閃過的是星辰一樣燦爛的笑意。
顧楓忍不了了,他把車停在了路邊,迫不及待地将女孩擁進懷裡,劈頭蓋臉地親吻着她,溫潤甜甜的唇瓣讓他流連忘返,整個人都酥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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