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頭,眼睛圓睜,好像沒料到我這樣直直地看他,一瞬間臉紅了。不過也許隻是落日開的玩笑。&ldo;魂兒丢啦?&rdo;我笑,&ldo;差不多。你背影太好看,看傻了。&rdo;他也很開心,每次我誇他他都不會反駁,反而轉過去,很誇張地扭了扭屁股,抖了抖肩膀。像笨拙的新疆大叔在跳舞。&ldo;喂,餘淮!&rdo;他停下來,&ldo;做什麼?&rdo;我搖頭,眼睛有點酸。熱鬧過後的寂寥搭配着夕陽的煽情功力,有種濕漉漉的感情悄悄爬上我的後背,讓我覺得很沉重。他聳聳肩,轉回頭繼續擦黑闆。&ldo;餘淮?&rdo;&ldo;你到底幹嘛啊?&rdo;沒什麼,我隻是想抓住點什麼。隻是在我回家進門的瞬間再也不能放肆地大叫之後,在我不能在飯桌上面對另外兩個陌生家庭成員肆意談起學校裡的一切之後,在我想起期中考試就會湧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卻又不能任性地放棄之後,我想抓住點什麼。也許隻是你的袖子,真的沒什麼。真的。我微笑,&ldo;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喜歡……&rdo;他擡起眼睛,安靜地看着我。&ldo;……很喜歡和你坐一桌。&rdo;他張口,我立刻伸出食指大叫:&ldo;不許說你知道自己人見人愛!&rdo;被我阻斷了經典台詞的餘淮氣急敗壞,&ldo;那我說什麼,說我知道你愛我?&rdo;你知道,時間停住,是什麼感覺嗎?我知道。因為我的心跳也停住了。然後始作俑者,那個惹禍的少年跳起來,滿臉通紅地用語無倫次的解釋修正了這個錯誤,指針撥動,我重新聽見時間和心跳的聲音。低下頭,慢慢掃地,嘴角上揚,眼角酸澀,大聲說,&ldo;用不着解釋,誰愛你,瞎了眼啊?&rdo;&ldo;什麼瞎了眼,小爺我人見人愛!&rdo;終于把台詞說出來了,他很得意。我歪頭:&ldo;我可不是一般人。&rdo;你是凡人,所以你喜歡淩翔茜。我不是,所以,我不喜歡你。一點也不。no70我們放下手裡的掃帚抹布,并肩坐在講台桌子上,腿在半空中晃來晃去,右手邊是窗外潤澤如水墨畫的夕陽,邊緣暧昧,虛虛實實,美得很假。後來我無數次想起當年這個場景。我一直懷疑是不是我的記憶出現了什麼差錯。那個聯歡會結束的黃昏,那麼長,又那麼短,那麼安靜,又那麼喧鬧。那麼長,仿若一輩子的好回憶都被耗盡。卻又那麼短,短得好像遊樂場的旋轉木馬之于玩不夠的孩子。那麼安靜,讓我不敢置信,所有人好像都退出了舞台,給我讓位。卻又那麼喧鬧,我的視野裡都是他精力充沛的笑容。他給我講他們初中操場邊的那棵核桃樹,很高,有着特别的樹葉紋理。&ldo;後來我才知道,竟然是我爸種的‐‐我爸也是師大附中的學生,當年操場還是土路,他和他同桌在植樹節很能折騰地跑到外面去種樹了。其實隻是鬧着玩,不知道從哪兒搞到的一個小苗子,就載進去了……&rdo;誰知道,竟然長大了。自己的兒子逃課的時候會坐在樹蔭下喝着冰鎮果汁躲避夏天毒辣的日頭。誰會想得到。我卻在想另一件事情。&ldo;你爸爸的同桌呢?&rdo;&ldo;什麼?&rdo;&ldo;我是說,她……&rdo;我也不知道對方是男是女,還好念出來都一樣,&ldo;她現在在哪兒?&rdo;餘淮聳肩:&ldo;你的問題還真怪。誰知道啊,肯定也當孩兒他娘了吧。&rdo;&ldo;不過還好,他們還有一棵樹,&rdo;我揉揉眼睛,&ldo;有機會,我們也去種一棵樹吧?&rdo;他答應得很輕易,聲音輕快,&ldo;好啊,有機會的吧。&rdo;我說真的,餘淮。然而偏開臉,沒有堅持。no71&ldo;餘淮,你以後想要做什麼?哦,考北大清華嗎?&rdo;我随口問。他顯然也是随口答:&ldo;切,我考得上嗎?&rdo;我詫異:&ldo;他們說,振華前五十名,隻要穩定發揮,都沒有問題。&rdo;餘淮還是包裹着那層謙虛的面皮:&ldo;得了吧,我……&rdo;&ldo;餘淮!&rdo;我闆起臉,我不喜歡他這樣,&ldo;你能不能……真誠一點?&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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