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隻覺得手裡的信封沉甸甸的,自己往日深居閨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所做的不過是看書寫字做女紅,與姊妹們一處玩樂,所惱的不過是姨娘的不明事理,所慮的也不過是家中下人的一些不端行為罷了,對于府外的事情卻是一無所知的。
平日瞧着整個府裡上下都一團喜樂的樣子,又都說大哥哥深得聖心,賈家勢頭正好,可大哥哥卻又為何憂思如此,難不成是朝堂上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想着便不由蹙眉道:“哥哥,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咱們家再怎樣也不至于落到那個樣子吧……”
賈珠搖頭道:“沒有什麼事情發生,目前一切還都是好好的,我不過是未雨綢缪、居安思危罷了,三妹妹要記得哥哥這句話,無論做什麼,都要做着最壞的準備,朝着最好的方向努力,那樣有不測發生時,也不至于完全亂了方寸。”
“以後三妹妹在這裡也是一樣,千萬莫因為遇到挫折便一蹶不振,要知道任何人都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順風順水的,即便貴為天子也做不到啊,妹妹将來的天地絕不僅僅局限于一個小家之内,心胸氣魄更是要遠勝常人才行啊。”
“三妹妹要做的不僅僅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還要做好兩國之間的橋梁,心計、權謀都少不了,三妹妹都要一點點的學起來才是。”
探春長這麼大,所受的教導不過都是小女子的閨訓,所知道的一些策略也不過是書上看來的隻言片語,何曾有人與她說過這些,且還是将她當作能做大事的男兒來教導,心中的震動可想而知。
此時此刻,探春才真正明白男子的世界與女子的世界是有多麼的不同,男子可以想很多的大事,做很多的大事,女子卻一輩子窩在後宅中,眼光、見識都有很大的局限,尤其大虞的女子一輩子都隻在一個高牆圍起的院子中。
如此一想,探春不由感歎道:“聽哥哥這樣說,我到這茜香國來也不完全是壞事,倒可以做許多大虞女子不能做的事情了。”
“正是。”賈珠點頭道,“妹妹的頭腦、能力一點也不輸給男兒,隻不過從前沒有這樣的機會罷了,如今既來之則安之,妹妹就趁這個機會好好做出一番事業來,也不枉有此一番際遇,便是這茜香國的女王,妹妹也不是不能做的。”
“什麼?”探春被賈珠的說法唬了一跳,女王?還能這樣想嗎?她可從沒這樣想過,女王,那得是什麼人才能做的呀。
賈珠見探春驚訝的表情,不由笑了,道:“有何不可?三妹妹可是完全當得起的。”說着又從袖中拿出一個小玉瓶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倒吓着了你,慢慢來吧,當務之急是平安将孩子生下來。”
說着便将玉瓶遞給探春道:“這是哥哥從宮中求來的秘藥,生産時若遇到艱難,可以吃上一丸,能保你有力氣生下孩子,這可是救命的藥,妹妹一定要收好了。”
其實這哪裡是什麼宮中秘藥,不過是賈珠将靈泉稀釋之後與一些補氣血的藥和在一起做的藥丸,所謂的秘藥不過是托詞罷了,也隻為能保得探春平安生産。
賈珠又道:“本應該等你平安生産才離開這裡,怎奈皇命在身,不能一直陪着妹妹,好在咱們準備的齊全,收生嬷嬷和大夫都是從大虞帶過來的,你身邊的丫頭、婆子也都是信得過的,妹妹到時沉着應對,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
探春見賈珠事事為自己考慮得周全,又這樣千叮萬囑的,心中越發感動,不由鼻中又有些發酸,忙忍下了哽咽道:“哥哥放心,我總要自己面對這一切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正說着,隻見賈環與阿渡兩個從遠處過來,賈珠示意探春将東西收起來,探春忙将信封收入袖中,玉瓶卻直接放在桌上。
賈環老遠的見賈珠也在,便加快了腳步,邊走邊道:“正好大哥哥也在這裡,我有事想和大哥哥說。”
賈珠見他一臉的傻笑,不由也笑了起來,書中的壞老三加小凍貓子,這一世卻沒了那些猥瑣、荒疏、賊頭賊腦的氣質。
原先在賈府中時還因為庶子的身份謹慎小心着,如今出來這麼長時間,尤其是單獨在茜香國的這段日子,這家夥完全放飛了自我。
其實,賈珠一直覺得賈環是很有些小聰明的,并且還繼承了一些趙姨娘身上的狠辣、偏執、無賴的性子。
就比如原書中,賈環小小年紀,就因為嫉妒寶玉,竟然短短時間内便能生出要燙瞎寶玉眼睛的念頭,且還果斷的實施了,可見心性之狠辣,行動之果決。
再一個就是能抓住一切機會給寶玉上眼藥,在金钏投井的事件中趁機在賈政面前火上澆油,使得賈政盛怒,差點打死寶玉,可見十分能見縫插針、見風使舵,給予對手緻命的打擊。
可以說,原書中的寶玉若沒有賈母等人處處護着,若單獨與賈環對上,真是分分鐘能被賈環坑死。
原書中的賈環長于趙姨娘之手,因為趙姨娘的出身和心性,難免養成了内宅愚婦的自私、狹隘、陰狠、目光短淺等種種劣性。
而今生的賈環因為賈珠的幹預,早早脫離了趙姨娘的掌控,受探春的影響更大,狹隘、陰狠少了,倒是很有幾分機靈和勇敢,若能将這些特點好好發掘用到正經地方,未嘗不能有一番成就。
見賈環一副興沖沖的樣子,賈珠便含笑問道:“環兒有什麼事兒要與我說啊?”
賈環看着賈珠,突然就膽怯起來,也不敢再傻笑了,抓了抓頭道:“我說了,哥哥可别罵我。”
賈珠失笑道:“你還沒說,怎麼就知道我會罵你,莫非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沒有,沒有。”賈環連連擺手道,“我哪裡敢做什麼不好的事,三姐姐還不打死我,我是想……我是想……”說着又抓了抓頭。
“環兒你到底想說什麼呀?怎麼這麼磨磨唧唧的。”探春也納悶起來,一雙眼睛審視的看着賈環。
阿渡早一屁股坐在了探春身旁,抓着探春的手道:“娘子你别急呀,讓環弟慢慢說嘛。”
幾雙眼睛都盯在賈環身上,賈環卻不敢坐,站在那咽了咽口水,下定決心的突然道:“大哥哥,我不想與你回去了,我想留在這裡,我也不想考科舉了,我想做生意,想成為薛家姨夫那樣的大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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