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澈淡淡的眼神看過來,賈環一下子就僵在了那裡。小舅舅似乎對他這副誠恐懼怕的模樣十分滿意,意味深長的瞟了他一眼,才輕聲道:“你做的很好,剩下的不用你操心了,明早記得叫醒墨兒去看戲就是。……這些年是我這作舅舅的不是,一心隻想着元家的仇冤,冷心冷肺虧待了他,倒虧得這孩子生的正,他那個奶娘也是個好的,養的比我期望的還要好,不像他那個姐姐似的竟隻得了史家的小陰小謀,為了自己連父母弟弟俱不要了,那等天生涼薄的甥女,我還真是不敢認……”
這卻是元澈心裡的一道疤了,當年他狼狽離京,孑然一身,竟隻剩下湘雲和史墨這兩個還不懂事的親人,初時他的心腸還軟,在塞北苦寒之地一站穩了腳跟就派親信回京都看這一雙外甥外甥女,隻是那時史墨已被送去了金陵“養病”,隻剩下年紀尚小的湘雲還在史侯府裡。金陵是四大家族初始之地,比之魚龍混雜的京城,他們在那裡的勢力更是根深蒂固,他試了幾次,無奈史鼐智計皆俱,竟是找不到機會,倒是在京城的保齡侯府戒備要少很多,借着長姐當年留下的忠仆,他的人倒真的進了侯府,如願接近了湘雲,他欣喜之下,下定決心要好好對待姐姐留下的這一對血脈,故而花費了大力氣冒着風險去布置,給湘雲弄去最好的教養,又無時無刻不想把勢力□金陵去,可誰承想,就是這麼一個天真爽朗頗得他喜歡的小女孩,差點讓他在都城的暗樁功虧一篑還險些讓他也被史家抓住。
元澈永遠也記得當年他最開心喜悅的事就是看那每月一封的從史家傳出來的信件,童言童語、稚嫩的筆觸是他當時唯一的溫暖。也正是那信件上幾回說想念舅舅想見他一面的話,才讓他窩心之下失了警惕……那日正是中秋,他滿心歡喜,想着終于能給甥女一個團圓,滿心的想着隻等他把外甥也偷出來,他們三個就能年年如此,他拼盡全力也定會給他們姊弟一個幸福的家……可是當他喬裝進了保齡侯府的時候等待他的不是甥女的笑臉和期盼,卻是史賈兩家設下的置人于死地的圈套,親随用性命護着他倉皇逃退之時,滿心恐懼連累甥女的他聽到了什麼?……呵,當年那個小姑娘眼中俱是清醒和厭惡……
若非是朱永安聽到消息,從京都大營匆忙趕來,恐怕這世上已然沒了他元澈!
此事過後,他尤不死心,心裡還執着一絲妄念,期望這是史家刻意教導灌輸,着意利用才緻使如此,隻是……後來數年的暗查刺探終于教他死了心,這個甥女,也的确是被那史家刻意引導,但那樣冷心對待親舅和胞弟,也實在是過了——誠然,湘雲大氣倜傥,不拘小節十分像他那個世間難有的姐姐,但内裡也的的确确不負她的史家女的出身——涼薄非常!
彼時他連遭打擊,幾乎潦倒身死,之後好不容易再次挺立,卻也變得冷硬狠心,若非史墨這孩子心誠,若非他為了找他幾番費盡周折,元澈也不會認他——史墨焉知他未現身之前,被他這個舅舅暗暗觀察了足足一年餘,話語動靜兒,無一遺漏的被呈遞到舅舅案上。看着靈慧的外甥,元澈才動了培養的心思,初時這裡面又有多少是為了利用史墨進入史家那座秘密的祠堂,偷回那半張藥方,恐怕連元澈自己都不清楚。
隻是好在這個外甥的确窩心,兩人相處之中迅速滋生的那股子血脈相連的親情讓元澈都驚訝,他難得又心軟一回,卻是把外甥真裝進了心坎裡。
這回那戚氏竟然把這樣陰損的主意打到外甥頭上,真真讓他氣恨難忍,又牽連着他想起了近日墨小子那姐姐整出的糟心事,就更讓他壓不住火氣了。
元澈小舅衣袖一甩就往外走,一面涼絲絲的抛下一句:“讓墨兒近日離他那個拎不清的姐姐遠些兒,你也看着他點,若是下回再讓他喝成這個樣子傷了身,那我還真就要考慮給他身邊找幾個益友了。”
賈環微微一怔,看了眼内室裡睡得正香的那人,心說那史湘雲不是已經對墨兒好了很多麼,前兒他喜滋滋的尋了一匣子首飾要給送去呢,還贊什麼“英好闊大寬宏量”什麼“霁月光風”的,還好得意的說什麼“不似一般女孩兒,正是他史墨的姐姐才有這樣的胸襟氣度”……
招來他身邊最得力的平安,靠近耳邊吩咐一番,不足半個時辰,平安就來回禀了:“爺,問過舅老爺知機齋裡的魯大了,魯大說舅老爺吩咐爺去問就全告訴了,隻是與墨大爺分說時還請爺尋得時機委婉些……說是史大姑娘最近和那忠靖侯府走的十分近,那忠靖侯侯夫人小謝氏讓史大姑娘勸說墨大爺出面向順天府遞狀紙,要讨要回被保齡侯和其妻貪墨的屬于墨大爺與史大姑娘的那份家産,還有元夫人留下的嫁妝,史大姑娘已是、已是應了!”
賈環的臉登時就變得極難看,隻是還狀似溫和的把玩着史墨那把折扇上的扇墜,嘴裡玩味道:“應了?”
平安把頭埋得更低,小心翼翼回道:“是。恐怕史大姑娘不日就要送信與墨爺,還有……那小謝氏對史大姑娘允諾‘終身有靠’,屬于史大姑娘的一份家财也會原封不動的算作她的嫁妝……話雖不似這麼直白,不過魯大說史大姑娘必定是聽懂了的。舅老爺為此生了好幾回氣,唯恐墨爺傷心叫瞞着點墨爺。大爺,魯大還說,史大姑娘縱然有不是,但也因着保齡侯府近日太過苛待的緣故,叫您千萬留一線,畢竟畢竟墨爺他……”
賈環閉了閉眼,揮手道:“知道了,你下去罷,多往知機齋跑幾回,有什麼事就來回禀爺。還有,前面的門房也吩咐一聲,不讓他們放了不相幹的人進府見你墨爺,若是來了,也不必與人糾纏,留下口信或者紙信,人都給我恭敬轟出去!”
摒退内室伺候的秋水、落霞,賈環坐上床沿兒,伸手摸摸那人的臉,長歎一聲,這人,他豈有不知,面上一副淡淡的模樣,其實最是心軟,前些時那史湘雲終于有了個姐姐的樣子,和這人親近了起來,把這人高興的見牙不見眼,時常念叨兩句……賈環驟然生起了悶氣,兩隻爪子捏上了好眠的這人的腮幫兒,哼,以為他不知道麼,把史湘雲送來那身衣服鞋襪看的跟寶貝似的,還不舍得穿!看了就叫人生氣!
史墨嘟囔了一聲,绯紅的臉頰蹭了蹭賈環的手,賈環一驚,俊秀的臉漲紅了,看着被自己掐紅了的腮幫兒又有些心疼,輕輕摸了兩摸,又小心翼翼的湊上前親了親。半晌,又湊上去親親……直到深更了,秋水隔着簾子在碧紗櫥外小聲請他歇息了才罷手(或者是嘴?)。
“就在這歇了,你去罷,明日寅末來叫晨起。”
秋水這才掩好門,吹熄外間兒的燭火,輕聲吩咐今日上夜的婆子看好門戶,去隔壁小廈裡和衣睡了。
那廂,元澈吩咐的人剛剛回府禀告。
“爺,都安排好了。”
“嗯,墨兒那個好友,叫柴貫的,也知道了?”元澈靠在軟椅上,淡淡道。
底下一個貌不驚人、膀大腰圓的漢子越發恭敬,“回爺的話,小少爺那位師兄,稱柴公子的正是這錦雲閣暗地裡的小東家,奴才隻與他提了一句小少爺的名諱,那位公子就吩咐閣裡的嬷嬷幫忙了。”
元澈滿意點頭,笑道:“墨兒的眼光确實不錯,他這幾位師兄心思憨厚、詭谲、狡詐的都有,但無一不是值得相交之人,不錯!既然他大開了方便之門,咱們也不能小氣了,叫分屬初霖樓底下的商家,遇到柴家的生意一概讓半分的利。”
等那大漢出去了,一直站在他身後侍立不語的男子才笑道:“你這手段也忒陰損了,明日可叫那史鼐老頭怎麼活?”
元澈睨了他一眼,冷笑:“要是那史鼐因着這就沒臉活下去,倒還省了爺的功夫呢,哼,爺的主意陰損,爺倒覺得比起那史家毒婦來,爺這不算甚呢,本來一個内宅婦人,爺正不好意思尋她晦氣呢,她倒好,一梭子就往爺心頭寶上紮!爺倒要看看呢,襄陽侯倒了,兒子敗壞了,史鼐那匹夫還會不會與這個戚氏舉案齊眉,姐姐當年受過的奚落,爺要讓這毒婦一一都嘗到嘴裡,刻進骨頭裡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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