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兒拒駕雖打着守規矩的旗号,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隻是甯肯開罪皇帝也不想得罪皇後。如果邵敏大張旗鼓的賞了,被有心人傳成她借此施恩立威那便糟糕了——其他倒好說,邵敏最擔心真吓到誰,到時候元清臨幸時她們三個兩個都拒駕了,那元清還不恨死她?悄悄的給人塞好處,自然更不行。難怪邵博總是跟她說,所謂世故人情,歸根到底不過一個“度”字,若她能把這個“度”字參透了,宮中萬般糾纏便都奈她不得了。可惜邵博為官四十餘載,曆仕三代,也還沒把這個字參悟明白,何況邵敏這個半路出家的僞古人?彩珠她們領了十顆南珠、兩匹雲錦還有兩塊兒雪貂整皮回來。在現代見多了櫻桃大的養殖珍珠,邵敏倒并不覺得南珠有多珍貴。她卻聽說過雲錦,據說雲錦工藝複雜,必要兩人合織才行,而且一天隻能織出寸餘長。織成後絢爛多彩,遠望去若雲蒸霞蔚,因此被稱作雲錦,素有“寸錦寸金”的美譽。可見這些東西不算寒酸。這兩匹雲緞一匹是廣綠色纏枝蓮花錦,另一匹是水紅色折枝牡丹錦。寓意高潔、富貴,花色上也合适。不由就笑道:“你們兩個很會挑東西嘛。”“那是。”紅玉笑道,“大手就是大手,我進庫房的時候,都懷疑她也穿越了……簡直跟她描寫的一模一樣,啧啧。”邵敏頭頂兩道黑線落下:“你挑的這些不會是照着小說裡的清單來的吧?”紅玉嘿嘿一笑:“大手就是我人生的明燈啊。”——可以想象你的人生有多黑暗……東西挑好就行,邵敏也懶得計較是不是抄襲了小說,想了想又道,“再加一套‘女四書’吧。”“女四書”是《女誡》、《内訓》、《女論語》、《女範捷錄》四本書的統稱,在閨閣裡的地位就跟“四書”對儒生一樣。邵敏她們三個在邵府時沒少被這些東西折騰,彩珠紅玉憤恨地稱之為“女奴養成手冊”、“精神自殺指導手冊”。見邵敏拿這東西賞人,紅玉不覺有些發寒,“師姐你賞她這個幹嘛?”邵敏道:“林佳兒是聰明人,看了自然明白。”至于彩珠紅玉,邵敏覺得自己暫時還護得住她們,用不着讓她們明白這些。兩個人跟邵敏同組三年,又一起被留在這裡近八年,自然明白,邵敏不想說,任誰來問都問不出結果來。紅玉好奇心旺盛,還想再問彩珠,見彩珠對她比口型,隻好按捺下去。邵敏又翻檢了一下雪貂皮,見皮子光潔平整毛色潔白柔滑,沒有殘缺和蟲蛀,這才回身問“你們兩個誰去傳賞?”彩珠和紅玉對視了一眼,比着口型不知道在商量什麼,最後紅玉興奮的紅着臉搶道:“師姐,我去!讓我先幫你會會林佳兒。”邵敏聽她這麼一說,心裡竟然不踏實起來。但是看她興緻勃勃的模樣,又說不出“你還是别去了”這種話,便道:“那就你跟着呂明去吧。”彩珠和紅玉再次對視一眼,小心翼翼的問:“師姐,你知不知道那個呂明……”邵敏無力扶額,打斷她們的話,道:“這人是元清安插的奸細我知道……你到底去不去?!”紅玉跟着呂明傳賞去了,邵敏有些頭痛的關上門,對彩珠道:“你這幾天要是沒事,就去秘閣給我找本書。”彩珠問:“什麼書?”“英宗實錄……我估計應該是收在秘閣裡,你去看看。”彩珠猶豫了一會兒,問:“這樣好嗎?”“怎麼了?”彩珠道:“英宗皇帝就是小正太他爸吧?實錄是根據起居注修的,裡面記的自然都是皇帝和朝政,那些當事人除了皇帝基本都活着呢。你看這種東西,小正太不會亂想?比如覺得你想幹政什麼的……”邵敏略有些驚喜地打量了她一番,笑道:“你這不是很明白嘛!”彩珠大大的杏眼得意的忽閃兩下:“我一直都很明白好不好!隻是師姐你都不幹蠢事,顯不出我的英明來罷了。”邵敏點點頭道:“你既然明白,就跟我說句實話,你跟紅玉兩個,昨晚都商量了些什麼?”彩珠忙擺手道:“我們可沒瞞着你……我們就是覺得,這次跟組裡斷了聯絡,還不知道要在這邊待多久,要是對這裡的事一無所知,就這麼無聊的混日子……萬一到時候元清真賜了你一根白绫,咱們怎麼辦?所以我們就把小說裡的劇情梳理了一遍,看能不能當參考。”她目光清澈,神色難得的認真正經。來這裡八年,邵敏幾乎都以為她真變得嘻嘻哈哈沒心沒肺了,此時見她恢複了本色,一時竟有些适應不良了。心裡話不覺就脫口而出:“我就是擔心紅玉。她那個脾氣,要是在這種鬼地方也待上八年,不被人連皮帶骨活吞了才怪。皇宮畢竟不是邵府,我也有使不上力的地方。”紅玉本名叫高紅玉,是少年天才班畢業的,分到他們組裡時才十六歲,又是個女孩子,所以組裡人都寵着讓着她,養得她半點心機也無。換了時空也不改本色,整日傻乎乎的樂和折騰着。彩珠道:“我跟紅玉去内府,正碰上莊子裡的人來進時貢,我打聽了一下,你好像在宮外也有田莊。要不然你找個名頭,打發我們兩個給你管田莊去?我估計應該不會有人說些什麼吧。”邵敏覺得這很穩妥,但是——“就怕紅玉不願意。”“她願意着呢。”彩珠笑道,“你以為小說裡她最喜歡誰?不是南采蘋、不是元清,不是元浚,也不是那個帖木兒……”邵敏心思一動,目光不覺柔和下來,“是程友廉?”“哎呀,你怎麼猜到的?我當時猜了半天,連呂明都猜過了,也沒想起這麼個醬油角色。”邵敏笑着點了點她的額頭:“真了解那段曆史的人,誰不喜歡程友廉。鐵血柔腸,國士無雙。臨危受命,力挽狂瀾。紅玉雖沒心沒肺,卻明白是非大義,又有些英雄情結,不喜歡程友廉喜歡誰呢?”彩珠靜默了一會兒:“我就不喜歡程友廉,他太迂了。明明是他扳倒邵博的,卻又是他死谏不讓元清廢後。明明心裡覺得南采蘋有母儀天下的氣度,卻又死活不答應元清立她。簡直有病啊。”邵敏笑着拍了一下她後腦勺:“那都是小說,不能當真。這人連皇帝是誰都不在意,哪有閑心去管皇後是誰?曆來廢後,大臣都是勸和不勸分的,我估計他當初隻是例行公事,象征性的表了下态,然後就被大手拿來借題發揮了。”彩珠沒有接話,隻說:“反正隻要跟紅玉說,待在宮裡一輩子都見不着程友廉,她肯定做夢都想溜出去。所以你根本就不用擔心我們兩個,倒是你該怎麼辦?”邵敏笑道,“我要脫身,自然也有辦法。”見彩珠臉上寫的全是“你就别安慰我了”,隻能無奈的笑着提點她,“小說裡元清是怎麼愛上南采蘋的?”“人家一見面就對上眼了,怕你害她,連禦駕親征都要帶在……”彩珠眼睛忽然又瞪得溜圓,張着嘴巴答案呼之欲出。邵敏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你明白就行,不要說出來。”“不過咱們跟組裡最後一次聯系是在宮裡,我現在就擔心他們到時候到宮裡來接我們,所以還真得留個人注意着。”邵敏又道,“這就隻能另想辦法了。”“那你讓我去借什麼《英宗實錄》,是幹什麼用的?”邵敏頓了頓,笑道:“你們回憶劇情幹什麼用,我借書就幹什麼用。”鐘秀宮與壽成殿離得近,兩人話還沒說完,紅玉已經回來了。邵敏見她急匆匆的像是被什麼索命一般,劉海都被汗溻透了,進門先搶了茶亂灌一氣,忙問:“怎麼了,慌成這個樣子?”“林佳兒她……咳咳……她跪了一晚上,裙子都染紅了……”邵敏心中一驚,忙道:“什麼染紅了,傳太醫了沒?到底怎麼回事,你慢慢說。”紅玉一面咳嗽着,一面道,“師姐你趕緊去,林佳兒怕是要流産了……已經傳了太醫,呂明給皇上傳信去了,我來告訴你。”邵敏沒聽完已經收拾了往外去,彩珠忙撿了一堆東西跟上去,追到門口才把鳳冠給她扣上,下了石階終于給她把霞帔和褙子穿戴好。皇後出行自然有鳳攆、儀仗,邵敏出的急,鳳攆還沒備好,隻身後浩浩蕩蕩跟着一群宮女太監。鳳冠上兩側翠鳳口銜的珠滴由珍珠、翡玉結成,長過雙耳卻不及雙肩,走起路來搖擺不止脆響不斷,就是為了提醒皇後時刻緩步慢行,端莊從容。但邵敏顧不得這些,一路急性,平日裡聒噪的珠滴竟随風揚到耳後去,不亂搖了。邵敏走着,紅玉追在身邊跟她說着詳細的情形。原來元清昨夜走的時候,誇贊了林佳兒。林佳兒卻覺得自己雖是為了帝後和睦,然而殿前拒駕畢竟有悖君臣夫妻綱常倫理,元清不罰,她卻不能自恕,便在院中長跪不起,同殿的姐妹們苦勸也沒動搖了她的決心。直到呂明和紅玉來傳旨……那個時候她已經因為昏倒被擡到屋裡去了。誰知她竟已懷了兩個月的身孕,這一跪便動了胎氣,此時身下血流不止,想來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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