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瑟卻隻是笑了笑。那笑容頗有些涼意,讓女掌櫃說到一半的話竟然一時難以為繼。就聽到身後有個微微含笑的聲音道:“說得好,說得真是大義凜然、兼濟蒼生。”女掌櫃有些倉促地站起了身,就看到一個穿着半新不舊的鵝黃色霜華綢褙子的少女站在那裡,笑吟吟地對着這邊說話。那少女身上的衣裳并不十分簇新,但穿在她身上,就有種十足妥帖、尊重的模樣,同她這個人一樣,帶着些亦古雅、亦溫存的矛盾氣質。她鵝蛋臉兒,柳眉鳳眼,骨肉勻停,腰肢筆直,與顧瑟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倒有種相映生輝的味道。顧瑟微微地笑了笑,對那女掌櫃道:“罷了,這原不與你相幹,言多必失,你竟不必多思了。”女掌櫃面上露出感激之色,深深地屈了屈膝。顧瑟點了點桌上的兩隻匣子,又向那後來的鵝黃衫子少女道:“旁的不論,這副南珠卻果然是極品,閣下可要買下?”她說話的時候,連在旁邊走動的樓中使女都停下了腳步,一時之間整個三樓都靜寂了下來,仿佛空氣中有什麼無形的氣場,在悄無聲息地彼此相抗衡似的。那少女卻微微一笑,道:“雖然是好珠,但君子不奪人所好,便不與娘子相争了。”顧瑟灑然一笑。她站起了身來,衆人這才看清兩個人連身量也在仿佛之間,隻是一個杏眼長眉,蕭疏明麗,一個形容端淨、儀态風流。兩個人對視了片刻,忽然齊齊露出一個笑容來。顧瑟柔聲道:“沈先生,久仰大名!”她用了“先生”這樣一個詞,讓衆人都有些微的驚愕。隻有那少女所帶來的侍女驕傲地挺了挺身子。女子能被人尊稱為“先生”,非在士林中有盛名不可。那鵝黃衫子的少女注視着顧瑟,也柔聲道:“顧長憶,留仙也慕卿許久了。”——長憶,就是顧瑟筆墨流傳在外時,所托的雅号。原來她就是沈留仙。她芳名遠播,但帝都真正見過她的人卻尚在少數,不少好奇、打量的目光偷偷地投了過來。顧瑟含笑道:“蝸角虛名,當不得真。”沈留仙道:“彼此彼此。”她笑容柔和,沒有拒人于千裡的味道,反而十分的親善。顧瑟就看向那站在一旁的女掌櫃,道:“這副珠子,記在我賬上。我想在這裡稍作休憩,不知可否行個方便?”她是帶着笑意說的,但神态果決不容置疑。那女掌櫃也十分的識趣,給桌上重新上過了茶,很快就帶着服侍的丫鬟都退了下去。沈留仙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寶珠樓的茶也是南地名品,香氣輕薄,水霧袅袅。顧瑟微微低下頭,吹着水面浮起的葉芽。沈留仙聲音舒緩而溫柔,道:“我很抱歉,那天曾在芙蓉園與卿對面,卻未曾相識。”顧瑟道:“知道是沈先生,我也十分驚訝。”十分的坦率。沈留仙微微出了一回神,道:“不怕卿笑留仙。那日留仙本來想問問卿,與李将軍可是相識……實在是冒昧,竟使我膽怯了。”雖然在聽到少女說“君子不奪人所好”的時候,顧瑟就知道世人對沈留仙其人的胸懷和抱負多有誤解,但從她口中聽到“李将軍”的時候,顧瑟還是微微有些驚訝。她想過許多人、許多事、許多可能。唯獨沒有想過是李炎。寒門出身,作為東宮親衛、歸騎右衛将軍,除了太子嫡系這個身份之外,一無所有的李炎。她道:“沈先生,你是河洛沈氏的嫡女。”沈留仙不意會聽到她說這樣的話。她是天下第一世族河洛沈氏的嫡女。本朝以來,皇族與世族于無聲間生死落局。朝廷廣推恩令,大族庶枝主動或被動地與主枝剝離,朝廷以科舉取士,滿朝文武,俱是天子門生,士族在學子中的聲望、影響,都在不可挽回地逐漸衰落着。沈家是世族之首,利益相關,最是敏感不過,也因此,家族才從小造勢,對她寄予厚望。但這樣的事如靜水流深,世人大多隻在蒙昧中過了一生。——顧瑟肯對她說這樣的話,已經稱得上是交淺言深了。她深深地看了顧瑟一眼,沒有接她的話,隻是笑道:“卿對留仙好生生疏!留仙薄名,世人都喚得,卿如此人品,若是留仙得以親近一二,足稱平生之意了。”顧瑟看着她。沈留仙目光誠摯,面上一點哀傷幾不可見,隻是沉靜與決意。顧瑟就微微地笑了笑。她道:“世人都喚留仙的名字,沒得都叫得俗了,我因此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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