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玉棋子驚醒了。
它看見,沈夢靈面色鐵青地抱着個小少年快步進來,身後跟着個從未見過的女人。她披散着極長的烏發,美麗至極,玉棋子無法描摹她的容顔,看呆了須臾,才注意到沈夢靈抱着的那小少年是明堂,渾身上下布滿了奇異的傷痕,最駭人的是那雙本來明亮的眼睛如今緊閉,鮮血淋漓。
它吓呆了,隻看見沈夢靈把明堂放到軟榻上,面上陰沉不定、嘴裡卻碎碎地念着,“往日從來都是明夷給我捅婁子。他倒好,一來就捅個大的。”
“别念了,”女人直接打斷了沈夢靈,從袖裡摸出個小巧的木匣子打開。頓時有股異香撲鼻,清淡卻又缱绻,揮之而不散。她低聲道:“反生香,這是最後一顆了。”
“沒死呢吃什麼反生香!”沈夢靈有些不耐煩地揮手,竟拒絕了那仙丹。女人也不惱,隻是看了眼生死未蔔的明堂,說:“随你的便。”
她說着作勢要收起木匣,沈夢靈劈手整個搶了個過來,将那反生香倒出來就塞進了明堂嘴裡。女人又看了眼軟塌上的孩子,歎了口氣,“無論如何,有些是保不住了。”
“什麼保不住了?”沈夢靈一聽,攥着木匣忙追問說。
女人想了想,沉聲道:“譬如眼睛。”她頓了下,看一眼沈夢靈,“盒子送明堂了。”
說完,她并不寒暄,轉身就走。玉棋子卻再也看不下去了,它心裡隻有翻來覆去的一句話:明堂仙君的眼睛保不住了。
明堂眼睛上的白绫纏了很久。
剛醒來的時候,他坐在床榻上,一整日也不開口說一句話。沈夢靈同明夷說是因為他魂魄受損,不能打攪,須得慢慢恢複。但被擱在窗台上的玉棋子有了更多同明堂“二人獨處”的機會,它看着白衣的明堂眼上纏着白绫、坐在那裡發愣。填滿他的并不是沈夢靈所言的魂魄受損的空洞呆滞,而是一種比往日更強烈的,落寞。
如果我沒有告訴他那棵樹在哪兒,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可惜後悔并不能對現狀有着一星半點的改善。玉棋子被沈夢靈拿到了外面,他這段時間似乎也很忙,不再向往常一樣窩在洞府裡不出門。玉棋子很奇怪為何沒人責備自己,它鼓起勇氣,問沈夢靈說:“神君,明堂仙君什麼時候才會好?”
沈夢靈蓦地才想起來這幅棋子是有靈智的。他把棋盒放在案幾上,溫聲說:“快了,等他魂魄恢複,要去趟人間。”
“明堂仙君是不是看不見了?”玉棋子聲音越來越低,沈夢靈剛要開口,卻聽見它又道:“我想去人間協助他。”
它不清楚沈夢靈會有什麼反應,沒想到,沈夢靈輕輕笑了下,搖着頭說:“他沒有瞎,隻是以後再也分辨不了人鬼神了。”
玉棋子還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沈夢靈繼續說:“你知道到人間去是什麼意思嗎?意思是你可能再也想不起來你是誰,沒有法力、甚至可能都沒法遇到明堂仙君,也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人間到底是什麼樣子,玉棋子從不知道。可它思考半晌,仍是答道:“我想去。”
在這一天裡,明堂拆下了眼上的那些白绫,他并未感到自己同從前有什麼變化,反倒是肩上留下了雷擊一般的黑色傷疤。有些他珍藏的仿佛流沙,他愈想緊握,便愈發飛速逝去。
他也不知道,沈夢靈拾起了一顆白玉的棋子,從洞府輕輕揚手抛去了人間。
“既然如此,我便賜你一隻白玉眼協助他吧。”
從那天起,沈夢靈君再沒下過棋了。
他的洞府内仍然沒什麼客人,從前倒還有個活潑些的明堂、偶爾和那副玉棋悄聲說話,如今隻剩下了明夷一個死氣沉沉的孩子,脾氣怪得很,沈夢靈頭疼極了,拿他毫無辦法。
正頭疼着教子問題,有個聲音吵吵嚷嚷地進來,邊走邊招呼說:“沈夢靈來來來,來下棋!”
沈夢靈一動不動地盤膝而坐,悠悠地說:“下不了。”
他指指那副玉棋,“白子少了一顆。”
第97章番外二·
人間常說天上有條銀河。
三山與人間或許确隔着條河,稠白的雲霧随風慢慢地卷了又散、綿延無邊,便算是條河。
明堂沿着江邊慢慢走,對岸不知誰人折一支柳做笛,曲同潺潺慢和。缭繞的煙水霧氣潮潮潤潤的,他的白衣布衫上好像也沾了露,明堂嘴裡銜根碧色的細草,嚼起來有股清甜的草腥味。
“小道長,到哪兒去?”
身後撐來隻竹篙破開江與霧,船上戴着鬥笠的老伯朗聲道。明堂同那烏篷船一同前行,笑着答說:“往前走,有塘蓮花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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