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聲響起,一個中年内侍踏着鼓點走上戲台,正是鐘鼓司佥書阿醜。
他大搖大擺走上台,步伐怪模怪樣的,手裡還握着一執闆,還沒開口說話,已經逗得不少老娘娘嘴角上揚。
阿醜插科打诨,吟唱台詞:“論傳奇,樂人易,動人難。知音君子,這般另作眼兒看。”①
他的聲音極其富有穿透力,把樂聲都壓了下去,每一個字張羨齡都聽得清清楚楚。
阿醜斜眼問旁邊的小内侍:“今日敷演誰家故事?那本傳奇?”
小内侍應聲道:“真假廠公記。”
話音才落,周太皇太後徑直笑出了聲,在座的老娘娘也都笑起來。
張羨齡一頭霧水,王太後悄悄同她說:“看來這出傳奇唱的是汪直,從前憲廟老爺在時,阿醜就編過汪直的戲。”
戲台上接着演。
“哎呀呀,原來是唱汪太監,待我裝扮裝扮。”阿醜掏出一盒粉,往臉上刷了厚厚一層,眨巴眨巴眼:“現在可像汪太監了?”
小内侍愁眉苦臉:“就白這一點比得上。”
張羨齡想起萬娘娘出殡那日,靈前那一個豐神俊朗的青年,再看看一臉厚粉的阿醜,不由得也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傳奇講的正是汪直的故事。那時他大約十四五歲,為西廠提督太監,常常到宮外辦差,很是威風。
有一個人物叫楊福,聽一位見過汪廠公的好友講,他的眉眼竟然和汪直有些相似。那楊福聽說之後,不知哪來的雄心豹子膽,竟然弄了一套蟒袍,私刻了一塊牙牌,将烏紗帽戴上,搖擺作勢,竟然自稱為汪直,四處騙吃騙吃。
假汪直自蕪湖縣搭乘驿傳往南行,無論是蘇州府的縣官,還是杭州府的官吏,竟然全部信以為真,争相奉承。見假汪直隻帶了一個校尉先導,連忙送車馬、送奴仆家人,在官吏們的不懈努力下,假汪直還真真湊出了個西廠提督太監的行頭,越發像真的了。
江南百姓聽說汪直來了,立刻将自己的冤屈寫成頌詞,哭着喊着要汪直替他們伸冤。假汪直做戲做全套,竟然也裝模作樣的為百姓審案。
假汪直一路南行,走到福州,三司官亦戰戰兢兢地恭迎,好酒好菜相陪。可吃飽喝足,假汪直竟然向他們索賄,這一下子可漏了馬腳。在酒席旁作陪的福州鎮守太監盧勝怎麼想怎麼不對,汪直不收賄賂這事,天下皆知,怎麼這個汪直還獅子大開口要銀錢了。
盧勝長了個心眼,把假汪直與校尉先導全都灌醉,去翻他倆的行囊,翻來翻去,沒找到符驗。
這麼一來,假汪直的身份便被揪出來了,朝野震驚,便是真假汪直一案。
張羨齡原本聽着極為開心,可聽着聽着,察覺出不對了。這個時候唱一出真假汪直的傳奇,當真不是意有所指麼?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最終落在覃吉身上。覃吉有所察覺,擡眼看向她,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張羨齡笑容漸漸消散,認真看起劇來,察覺到深意之後再聽這一出傳奇,她忽然發現其中處處有暗示。等演到盧勝試探假汪直這一場戲時,暗示更加濃厚了。
盧勝念白道:“我聽說汪廠公原是大藤峽之亂時入宮的,想來他必定會說廣西土話,正好我也會唱支廣西小曲,可拿來試他一試。”
聽到這裡,張羨齡側過頭去看朱祐樘。他原來的表情是很柔和的,這一下卻是面無表情。
張羨齡在心裡歎息了一聲,為了合群,還是擠出一個笑,與一衆老娘娘們一起喝彩。
曲終人散,張羨齡與朱祐樘并肩走出清甯宮。
她裝作無事的笑一笑,問:“回去嗎?”
朱祐樘握了握她的手:“你先回坤甯宮休息,我還有些事,要去乾清宮處理下。”
他放開她的手,轉身往乾清宮的方向去。
笑笑忽然喊了他一聲。
朱祐樘回眸,瞧見笑笑站在月光裡,占盡月色皎潔。
“我等你回來才睡。”
朱祐樘點了點頭,拂袖轉身。
雖是夜裡,但滿宮的燈火照亮了半個紫禁城,格外熱鬧。聖駕抵達乾清宮,一陣陣鞭炮聲又急促的響起來,飄散着淡淡的硝煙味。
朱祐樘坐定,臉繃得緊緊的,吩咐道:“傳阿醜過來。”
方才那一出傳奇,他原來還不覺得有什麼,戲往後頭唱,衆人笑聲越發響亮,他心底的憤怒也如同夜空中的圓月一般,越爬越高。
不多時,阿醜來了,他并不是獨自一人進殿的,身旁還跟着覃吉。
朱祐樘坐在圈椅上,一雙手緊緊握住扶手處的龍首,指節微微有些發白。他看一看阿醜,又掃一眼覃吉,心裡已然有數。
這一出戲,是司禮監授意阿醜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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