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獨自沿着原路返回,路的一側是高大的樹木,上午的陽光透過樹冠的縫隙落盡車裡,零星的光斑落在他的臉上。當芝加哥大學的哥特式尖頂再次出現在眼前時,他略一猶豫,打轉方向,越野車沿着著名的中路公園緩緩進入校園。學校的大多數建築已被征用為避難所,沒有學生或教職員工,整個校園顯得空蕩而蕭索。
他在校園裡轉了幾圈,最終停在了一處樹蔭下。即将入秋,草地微黃,楚子航挑了一處坐下,将海姆達爾的文件檔案、父親的日記本和明信片依次在身前攤開。後備箱裡還有三瓶姜汁汽水,他抽出一瓶,用生鏽的開瓶器撬開金屬瓶蓋。
明信片一共四張,楚子航已經看過無數遍。發件人地址已經變成一個查無此地的信箱編碼,左側的空白處爬滿了他熟悉的來自他父親的字迹。翻到背面,每一張都是一幅簡單的鋼筆寫生,着筆不多但精确,寥寥數筆描繪出壯麗的雪山和森林,冰川及苔原。
他翻開楚天驕的日記本,裡面沒有任何和學院的任務相關的信息,大多是一些随後寫就的日常的記錄,無外乎“今日向北10英裡;風大雪厚,累死了;林子裡的狗熊還挺活潑,遠遠聽到一隻母熊帶着兩隻小熊嗷了一路。”之類。
至于那疊厚厚的資料複印件,都是晦澀的代号和數據,一個個仔細地标注在地形圖上;即使有一些描述,也都是用專業的保密性文字寫成。楚子航歎了口氣,如今這份資料對他來說,紀念意味遠大于實際意義。連郵編都能被從地圖上抹掉,這些當初他父親仔細勘察過的地方想必早已物是人非了。
一隻花栗松鼠跳躍着從草地上經過,楚子航随手丢了兩顆花生。樹蔭下沒有風,零星的落葉旋轉着飄落在草地上,他想找的東西都已經到手,但此時的心情卻和他預想的大相徑庭。
陽光把哥特式尖頂的影子印在紙頁上;碳酸氣泡在口腔中跳躍,混合着極淡的甜姜味;一雙悲傷的藍色眼睛在腦海中緩緩浮現。終于,楚子航喝完了玻璃瓶裡的汽水,呆呆地望着不遠處。松鼠已經夾着花生跑走了,隻剩下落葉随風四散。他以為自己身為向導永遠隻會是一個旁觀者,但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動搖。
他需要做兩個決定。第一個計劃已久,因此并不難;但另一個……
草坪的另一側是一座紅色的公用電話亭。楚子航猶豫再三,從口袋中翻出一枚硬币。他一直都記得施耐德教授的電話号碼。他忽然想和教授聊一聊,一個類似父輩的角色也許能在這個時候給予他哪怕一點點提示。
電話接通了。
“施耐德教授。”
“楚子航嗎?”施耐德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沙啞,卻似乎并不驚訝,“拿到了嗎?你想找的有關海姆達爾的東西。”
“是。”楚子航頓了頓,“謝謝您,還有昂熱先生。”
“不用謝我們。這件事最該謝的是加圖索先生。”
楚子航遲疑地開口,“我……”
“你似乎很猶豫。”施耐德聽出來了,而他從未見過他的學生躊躇過;在他的印象中,楚子航如同一柄利刃,出鞘的同時就已經決定了揮刀的方向。“怎麼了?如果你還願意跟我這個不稱職的導師說一說。”
“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去做……”楚子航停了下來。
施耐德敏銳地捕捉到了對面的停頓,意識到他的學生并不想将事情詳細地說明;這大概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也不是一個簡單的決定。他斟酌着話語,“我雖然不如昂熱校長,天生就能把道理說得很漂亮……但被那些上門傳教的年輕人們荼毒了這麼些年,這個問題還算能勉強有些經驗。”
楚子航握着聽筒,等待着教授往下說。
“在我們的一生中,會犯的錯誤都可以歸結為兩種:一種是做了不該做的事,稱為‘作為之罪’,sinsofcommission;還有一種,沒有去做一件本該做的事,稱作‘不作為之罪’,sinsofomission。人的一生面臨着無數選擇,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當前的選擇是否會成為日後的錯誤。”
楚子航聽到電話的另一端傳來兩聲咳嗽。
“作為之罪帶給我們的,更多的是當下的懊悔或痛苦,它出現地強烈,但消逝地快速,人的記憶是一塊不靠譜的磁盤,總能洗掉我們當時的錯誤和心情。但不作為之罪,那些你本可以做到卻沒有去做的事,那些你本可以選擇卻錯過了的決定,随着時間流逝,隻會愈發讓人無法釋懷。和前者相比,它要糟糕許多。”
施耐德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了解他的學生,執拗卻聰明。
楚子航長久地沉默。久到施耐德甚至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我明白了。”電話那頭傳來楚子航的聲音。
“決定了嗎?”
“是。謝謝您。”
楚子航挂上了電話。心中從未如此清晰。他沒有辦法就這麼幹脆地離開。那一雙藍色的眼睛從心底注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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