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見,能夠分辨顔色。
他撐起身體,身下的墊子柔軟而富于彈性,薄而溫暖的毯子堆到他的腰間,輕柔得像鳥的絨毛,他低頭看見了自己的腰腹,傷口已經被白得像雪的潔淨布條所覆蓋,他将目光轉向手臂和其他地方,在他曾經有過感覺和再無感覺的地方,它們都受到了精心的處置。他注視了它們一會,擡手慢慢撕開一條貼在傷口上的肉色布條,看着底下的細小傷口,緩緩握拳。血從裂開的傷口滲了出來,借着透入帳篷的火光,他看見血是紅色的。
拂去血滴,他将治傷的布條不差分毫地貼回去,同時打量着這個充滿藥物和陌生物質氣味的地方,過了一會,他将臉轉向敞開的弧形入口外。
一小團火光在石地上燃燒,他沒有聽到燃燒的聲音,一個金屬容器盛放着這團火焰,淡藍色的焰尖舔舐着架在上面的另一個器皿光滑的外壁,那同樣是銀色金屬所制,外觀線條流暢,沒有拼接的痕迹,可謂完美無暇,在這個一般貴族城堡都未必能見的珍品之中,咕嘟嘟的沸聲随着白色的水汽湧出,和強烈的香味一起四散而去。
有人正走近這裡,範天瀾無聲向後倒下,毯子拉回胸前,靜靜等待。
有人救了他,如他的存活是一個奇迹,那些人——或者那個人的出現也是奇迹。他手下身上,以及眼中所見,無一不是非凡之物,如果他沒有被帶遠,如今方圓數百裡内,身份最為高貴者便是赫梅斯伯爵,身居高堡之中,麾下軍隊數千,供奉着超過五名的正式法師及其衆多學徒,赫赫威名世代傳承,領地之内諸事連國王都無權過問。而赫梅斯家族之内的法師,無論如何受尊敬,也做不到如此奢侈地而精細地用魔火來烹煮食物,至于救治一名瀕死的遺族之人并将他如此安置,中洲大陸上不存在這樣的力量天賦者。擁有的力量越強大,對他人的性命就越冷漠,這是世界的規則。
走過來那個人的腳步很輕,沒有力量感,他的影子映在透光的帳篷牆壁上,也并不強壯。他彎身進了帳篷,夜色的涼意随着這個人落到範天瀾面前,在他向他伸出手的時候,範天瀾抓住了他。
對方沒有反抗。
片刻的沉默之後,範天瀾松開了手,那個人側過身,随着嗒一聲輕響,光明大作,來自範天瀾頭頂,明亮如白晝的光線将帳篷裡的一切都照得分明,包括在他身前的這個人。
範天瀾盯着他。
對方平靜地回應他的視線。
他首先看到的是那雙眼睛,在細密的眼睫陰影下,是近乎純黑色的瞳仁,五官有一種不同于中洲一般人種的柔和感,不容易從外表推斷具體年齡,因為他所見的皮膚幾無瑕疵,他剛才握住的手也沒有受過生活的磨砺,雖然那修長的手指并非沒有力度,穿着的服裝樣式十分特殊,隻看得出來布料極其細膩,針腳整齊細密,并且需要極高的染色技藝。
眼睛是黑的,比他更短的頭發也是光滑的黑色,但這個人不是遺族。
不是遺族……沒有那種氣息,和那種存在于幾乎所有遺族身上的,仿若刻入血脈的痛苦和仇恨。然而相比遺族,這個人身上的氣息似乎與這個世界更不相容,範天瀾在真正見到他,見到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的時候就知道,現在,在這裡的隻有這個人——救了他,将他安置在這裡的,都是這個人,沒有其他貴族,也沒有别的天賦者。
範天瀾坐了起來,他起來的時候,那個人身體向前傾了傾,但沒有阻止他。坐起之後,範天瀾沒有繼續勉強身體,讓這個人放松了一些,然後他從身側拿出一個瓶子,放到兩人中間。
那是一個水晶體般的瓶子,但是範天瀾沒有見過這樣水一般的透明,那個人又将瓶子拿起來,在他眼前打開上端的白色蓋子,然後……喝了一口。
當他再度将瓶子放到兩人之間的時候,範天瀾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直到将瓶子拿起來,範天瀾才發現這并不是水晶的材質,薄而且軟,水很溫暖,而且是甜的,不是山泉帶澀的甘味,而是毫無雜質的純甜。範天瀾微不可見地停頓了片刻,然後把這瓶水喝完,再度放到兩人之間。
那個人收起已經輕得像空氣的瓶子,放到帳篷一角,站起來走出去,響動之後,範天瀾眼中的“魔火”熄滅了,炖煮食物的容器被那個人拿了進來,另一個金屬的大碗被他放到中間,熱氣騰騰的流質食物緩緩傾入,隻比半滿多些,那人用閃閃發亮的銀勺攪動了一會,同樣嘗了一口,然後推向他。
範天瀾同樣沒有拒絕,也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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