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清輕聲補一句:“人中龍鳳。”鵲喜捂嘴笑,“對,人中龍鳳,你說啊,這世上怎麼會有人長得這麼好看,外面人都傳我們王爺是個兇神惡煞的人,我覺得他們要是見着王爺真容了,準不會再拿出那套亂七八糟的說辭。那樣好看的人,哪裡會是個殺人如麻的人,定是他們嫉妒罷了。”幼清點點頭,并不出聲作答。鵲喜嘴裡喃喃念着“王爺真好看”諸如此類的話,聲音越來越細,漸漸地,隻剩呼吸聲淺淺起伏。幼清動作輕柔地從她懷裡抽身,重新躺平,心裡頭念了句:恁他怎麼好看,也比不過她的白卿。☆、求親臨随扈行圍前,幼清得了個空檔,同姑父姜大往府外去。一般侍女無事是不許出府的,怕沾了外面的晦氣,隻有逢家中生變大事,才能請報幾日往家去。幼清不一樣,她的家就在王府。以前姜大帶着姑姑和她住在王府後牆角根的平房裡,矮矮敦敦的瓦房,素白圍牆,幾樹淺綠竹葉,日頭從屋子前的白磚一直照到堂屋裡那張木雕格子架。幼清喜歡她的家,姜大和連氏就像是她的爹娘,他們給她所有閨中姑娘家應有的關愛和照料。即使她隻是個小小的王府侍女,有時候也會覺得自己跟珍寶似的。姜大有些駝背,生得慈眉善目,眼角皺眉裡永遠都透着笑意,幼清最喜歡聽他講話,不疾不徐的話裡,仿佛透着一股佛理。她不信佛,也從不看佛書,但她覺得她的姑父就像尊彌勒佛,他種出來那些彤豔豔粉嫩嫩的俏花兒,就是他的信徒。姜大将她送到葫蘆街四水胡同,嘴裡咀了塊砂仁,一嚼一嚼地,手指一橫,點了點前頭搭了棚的涼茶處,說話有些含糊不清:“過半個鐘頭,你在這候着,莫東跑西跑,待會白伢子來了,你倆多說說話。”他說着,從結籽褡裢裡掏出幾個銅闆,“咱姑娘家,不能被瞧低了去,你拿這個請白伢子喝壺八寶茶。”這就是幼清喜歡姑父多過姑姑的原因了。姑父永遠不會對她和白卿的事情指手畫腳,他的關心淺嘗辄止,恰到好處。幼清捏着銅闆,左手換右手,等了約莫片刻,等得她有些着急,一壺茶放涼了,耐不住性子,踮起腳往四水胡同那黑黝黝的地望。剛下起細雨,蒙蒙的似銀針般,輕風撩撩,撲得人身上全是雨滴點兒,胡同口走出個修長瘦削身影,穿元青色長袍,撐一頂皚白油紙傘,頭戴方巾,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幼清雙手捂着腦門頂,雨中相迎,喚他名字:“白卿。”齊白卿忙忙将傘撐過去,自己半個身子露在外頭也不打緊,隻望着她額前打濕的碎發,卷袖相拭,“傘都不打一個就跑出來,若淋了雨得風寒可如何是好。”他的聲音又輕又柔,跟風吹在白棉花上似的,軟軟的和和的,沒什麼力道,細若遊絲,有些虛。連氏常說,男人若沒能生得一張剛毅的臉,那定要得一把粗嗓子,臉唬不住人,吼兩聲吓吓,過日子才不怕被外人欺負。偏生齊白卿兩樣都不占,其人如其名,臉白聲柔,連氏總當着幼清面成他“弱腳雞”。幼清不服氣,白卿文文秀秀的,哪裡就是“弱腳雞”了?他這叫“面如冠玉,身似蒲柳”。她想得入神,一雙眼睛動也不動地凝在齊白卿臉上,瞅着瞅着,眼中含了笑,覺得眼前人真真是好看,橫看豎看竟沒有一丁點不好的地方。齊白卿轉了眼眸,正好同她對上視線,頓時紅了臉,拉她坐下,從袖子裡掏出一包陳皮餞,遞到她手心。兩人同坐一張幾凳,一高一低,幼清垂頭吃餞,齊白卿靜靜看着她。他臉皮薄,不敢明目張膽地看,端坐着,一顆腦袋擱着正直,兩顆眼珠子斜斜地,悄悄地,轉着彎似地去探。“月底我要出遠門,随扈往千裡松林去,白卿你莫想我。”她總是這樣直接,管不得語氣暧昧,一股腦将心裡的話掏空給他聽才好。齊白卿頗有些意外,問:“随扈?”幼清點點頭,“王爺伴禦駕同行,說是要帶上獸園裡的那幾隻黑乖乖,大總管點了我和鵲喜。”咬到一顆半成的陳皮餞,蜜未漬過的那種,抵在牙尖,酸得舌頭打卷,語氣卻是歡喜的,“都說千裡松林風光無限好,待我替你瞧瞧,若真是那麼好看,我便畫了回來讓你看,興許你還能做出幾首精妙絕倫的詩來。”說着說着,她轉過頭來,嚼着陳皮餞的腮幫子一鼓一鼓,風從面紗下透進去,膚色白皙,鬓角烏青,掩住了左臉顴骨上的紅斑,她也能是個驚豔絕倫的女子。齊白卿慌張撇開眼,怕被她撞見,他看着她的目光,他總是擔心太過熱烈。這會吓着她。幼清故意湊過去,“對了,我給你帶糖麥酪,姑姑也愛吃這個,可見你們遲早是一家人的。”旁的女子,斷沒有她這般膽大的,調戲起男人來,一點不害臊。但她這話說得清亮透響,聲音牙牙天真,仿佛隻是在和老友說着家常話。齊白卿不知所措,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應了她這話,倒有幾分占便宜的意圖。幼清未曾意識到話裡的玄機,隻當他一如既往的沉默性子,轉而說起王府瑣事,一句一句,歡快明亮的語調,絲毫沒有平日裡寡言少語般的低調。許久許久,齊白卿擡頭道:“聽聞今年皇上會為睿親王擇親。”他鮮少打斷她的話,幼清點頭,“王府的人也這麼說。”齊白卿默了默,許是在想措辭,不知該如何将話說出口,聲音越發低沉輕柔:“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幼清眼睛一亮,目光晶瑩,期待問道:“何事?”不必商量,她定是應下的。齊白卿不想再拖下去,他同她認識這些年,這件事早該定下的,用了四年,如今也是時候說出口了。他有些緊張,語氣稍顯急緩,“王府大婚之日,定會恩澤下人,屆時我同姜大娘提親,你看好不好?”提親,幼清心中想到這兩個字,忽地有些恍神。他等得煎熬,終是鼓足勇氣堂堂正正地往她那邊瞥。她什麼都沒說,呆在那裡,仿佛不知該如何回應他。齊白卿心中些許失落,複将視線收回。是他太着急了。她願意和他這樣見見面,說說話,已經很好很好了。正是沮喪時,聽得她的聲音,“我願意的。”齊白卿欣喜若狂,“真的?”下意識欲撈她的手。人在興奮的時候,總喜歡抓點什麼,仿佛将東西蹿在手上,喜悅便會永留指間。沾了雨水的指尖隻差分毫便能握住她那一截藕玉青蔥,複又想起書裡的一句“男女授受不親”,手指一蜷,終是又收回袖中,輾轉摩挲。書生腐朽,說的大抵多是這種時候。他都卷袖為她擦拭鬓角雨水,如何卻不敢碰她的手。難不成手比腦袋更矜貴麼?幼清将雙手遞到他跟前,十指纖纖,任君挑選。“真的。”齊白卿一張臉绯紅似霞雲。最終選了右手小拇指。并不寬大的袖子,因着主人的硬扯硬拉,袖口撐大加長,剛好能夠覆住兩隻搭着的小拇指的手。雨淅瀝瀝地,下得越來越急。兩人懵懵地看雨。天青色的三月春光與雨,柳樹枝條垂得擡不起,這景色讓人心悅神怡,齊白卿問:“幼清,你喜歡我麼?”“我自是喜歡你的。”這一次,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齊白卿頓了頓,自嘲般扯嘴角笑了笑,沒有問下去。空氣松懈下來,幼清說起他以前喝醉酒的事,打趣:“那會子你還捧着我的臉喊名,頭都快被你揪下來了。”眼睛往手那邊一掃,瞅了瞅袖子下兩人羞答答牽着的手指,與彼時情景鮮明對比,抛出話:“不過也好,我若看膩了這個你,一壺酒灌下去,又能現出另一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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