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是在鼓上,她的每一次躍起,每一下踏足,腳下的大鼓,都會發出聲響。但此刻,于無聲處聽驚雷。鼓聲也逐漸的弱下去了,她的腰肢柔軟的向後彎下,形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鼻尖幾乎要貼着地面,那纖腰簡直要折斷相似而鼓聲在将盡之時,偏又緩緩的複生,于是,伴随着爬升的鼓樂,她及其緩慢的又起了身,雨水從她的胸腹滑落頸間,自發端灑落,而後随着她猛地已挺腰,滿身的雨水盡數撒了出去!燈光爍爍裡,如水晶碎裂,點點都印入他深深的眸子之中。而她昂首,雙臂一振,手向空中一招,随着這動作,那低沉緩慢的鼓聲之中忽然加了筝曲,如許奇妙,恰到好處,似被她召喚而來。她抿嘴而笑,這一刻,她與天地,雨水,樂聲,甚至是夜色,渾然融合一起。是一種自然自在之美,無人可比,天下無雙。而他的眸子之中,——于斯,那鼓聲的雄壯之中多了幾分婉柔,像是經過了寒冬,迎來了初春的和暖歲月,而起舞之人,舞風也赫然一變。她已化身風為質雲為魂的使者,似從天而降的仙娥,——那分明是隻應天上有的絕美舞姿,舉手投足,牽引他的目光。他的魂魄都被引了過去,一眼不眨的望着正翩然起舞的女子。檀九重從來也不知道,他竟然會從跳舞這種婦人所為的狎樂玩意之中,看出了慷慨激昂跟驚心動魄。心神蕩漾,呼吸都屏住,按着輪椅手柄的手也在不知不覺之中縮緊。一曲終了。雨中的人,久久不動。檀九重也定定的看着,心頭有一股火,簇簇燃燒,又有一調河流,火在熊熊燃燒,水流遮蓋其上,壓住那團火焰。秉娴長長呼出一口氣,而後邁步向他走來。檀九重忽地有種手足無措之感。小天真嗚了一聲,前爪按地,向前幾步,又有些不安的後退回去。秉娴走到檀九重身邊:“哥舒九。”她渾身上下已經濕透,水淋淋的,不知道是汗是雨水,雙眼更是熾熱而極亮,臉頰卻因激烈的運動而暈紅一片。如許明豔,如許動人,甚至讓人檀九重竟垂了眸子:“嗯?”秉娴問道:“你喜歡我麼?”檀九重心頭一動:“嗯”答應的不似先前那麼痛快,眸子也不曾擡起,長睫細微的抖。眼前光影一暗,檀九重皺了皺眉,剛要擡頭說話,卻不料秉娴已經俯身下來。——那柔軟帶着雨水氣息的雙唇,正好貼在他的唇上。他心底的冰冷河流忽然嫌棄滔天波瀾,下頭被壓住的火焰,咆哮而起!67醉垂鞭:人人道柳腰身軒腰微挺,募的僵直,像有某種東西,從後腦道脊背上嗖的爬過,帶着灼熱火光。檀九重一時竟無法反應,察覺那無比柔軟的唇瓣壓着自己,冷冷的幽香逼得他幾乎窒息,那按在輪椅手柄上的手,牢牢的扣着,把手不堪壓迫,低低發出碎裂之聲。近距離看,那雙暗沉色的眸子裡,仍帶着一絲的藍,藏在暗影裡的一點藍,略似懵懂之色/秉娴擡眸對上檀九重的雙眸,微微眯起眼睛,手向後一勾,勾住他的脖子,雙唇用力,舌尖輕掃,深吻如突然侵入。而檀九重終于反應過來一般,雙眉皺起,他擡手,便要将她摟入懷中但時機稍縱即逝,就在極快的瞬間,秉娴的手一松,卻已經起身後退。先前親昵的唇齒相接,相濡以沫,仿佛幻影。檀九重一怔,他的唇上還帶着她的嬌香氣息,揮之不去。他擡了眸子看她。秉娴亦望着檀九重,他看到她的櫻唇越發的紅,紅的誘人。他心裡頭憋着一股火,似要裂開來,卻又忍而不發:“為何離開?”“我隻是不放心。”秉娴背對着檀九重,望着面前沉沉雨夜,身上燥熱,她閉上雙眸,深深呼吸。“不放心什麼?”“不放心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她閉着眸子,唇邊帶笑,微微仰頭,感覺雨點三三兩兩随着風吹來。他的喉頭一動,慢慢道:“你可以再過來試試看,便知道了。”“我隻知道你的反應很生澀。”忽地大笑,像是發覺好笑之事,背對着他的肩,因笑略微抖動。檀九重的臉色瞬間有些陰沉,而後卻又恢複如初,微笑道:“是麼?再來一次,我保證可以讓你滿意。”“那就不算數了。”秉娴淡淡說道。“我說過,”一步之遙,秉娴閑閑說道:“想讓我心甘情願伺候的人,得是我真心喜歡之人,但他必須也真心喜歡我。”“要怎樣才能讓你相信我的真心呢?”“我不知道,”秉娴笑,轉過頭看他,“但不是現在,我現在,一點兒也不信你哥舒九。”小天真站在輪椅邊兒上,看看秉娴,又看看檀九重,忽然跑到秉娴身邊,仰頭看她。秉娴低頭,微笑看着小天真。檀九重卻在看着她,若有所思問道:“我不明白”秉娴轉開目光,看向檀九重:“哥舒九,你知道何為愛麼?”檀九重道:“自然知道。”“說來聽聽。”檀九重道:“便如我對你一般,愛慕你的姿色,欣賞你的才華,憐惜你的倔強,體諒你的苦痛想保護你,不讓你受傷受苦,不讓你如方才一般落下淚來。”他溫聲說來,甯靜的聲線,聽起來卻有撼動人心的力量。秉娴怔怔的看着他,檀九重道:“秉娴,我真的很喜歡你,很愛你,不要再猶豫,也不要再試探,你過來讓我抱一抱你,方才那麼大的雨,你一定很冷,是麼?”溫暖,蠱惑,再加上如此神情眸色,當真讓世間女子無可抵擋。“我真的”秉娴癡癡地望着檀九重,喃喃道,“真的很感動”檀九重道:“你乖”“如果不是”秉娴看着他,繼續說道,“倘若我是先前那個什麼都不知的蘭秉娴,倘若不是早就知道你是什麼樣兒的人,我一定就會信了。”檀九重面色頓時變了。秉娴放聲大笑,回過身去,手放在唇邊,笑的眼淚沁出來:“真是有趣,方才我居然,有一瞬間的感動但是很快,很快就覺得好笑你這種人哈哈”檀九重雙眉皺起,微微咬了咬唇,望着面前那背影,讓他又愛又恨的背影。秉娴回過頭來,順手擦了擦眼角:“你這種人,也有真心麼?”檀九重道:“你何必這樣,你知道我并不是騙你的。”秉娴微微斂了笑容,淡淡道:“或許你不是騙我,或許你以為你是真心的喜歡我,愛我,但是對你來說,。。。。。。。喜歡一個人,就如喝一口水那麼簡單,你所謂的喜歡,就好像是一句笑話,謊話,說過了就忘,用得着的時候便拿出來說。”“為何你要如此說我?”他仍舊微笑,天衣無縫,雙眸溫和看着秉娴,“或許我先前做錯了太多,但隻要你給我機會,以後你自然知道我是真心愛你。”秉娴垂下眸子,低低說道:“哥舒九,還記得在懸崖下你對我說的話麼?你說這世間沒有人能奈何你你是個無心之人,你不懂真心愛一個人是何滋味,以你的性子,就算是到玉都的街上随便拉一個人過來,為了目的,你也會說喜歡,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甚至不管他是不是人,我說的對麼?”樂聲停了,萬籁俱寂,隻有雨點仍舊不知疲倦的發出噼啪聲響。檀九重靜靜的沉默,并未反駁。秉娴呼出一口氣,低頭看看身上:“都濕透了”喃喃自語罷了,回頭看他,“被我說中了麼?”檀九重沉沉的道:“不,我對你是真心喜歡。”秉娴歎了口氣,擡手放在旁邊的柱子上,斜斜的站着,望着他問道:“真的?”散亂的發絲貼在臉上,有的順着臉頰往下,蜿蜒在頸間。雨水洗的她的臉格外的白淨,雙眸卻更比秋水明澈三分,在夜色裡頭又幽幽的,若說雨夜也有星光,說的便是她的眸子。那額頭上的雨滴,随着動作一抖,緩緩的順着臉頰往下,貼在糾纏的發絲上,滑入她的胸前裡去。四目相對,時光悄無聲息的滑過去。檀九重剛要開口,秉娴忽地道:“這個問題,你不必着急回答。”檀九重道:“要怎樣,你才會相信我的心意?”秉娴道:“等罷也許是等你真的愛上我的那天。”她沖着他嫣然一笑,笑的天真頑皮,同方才那個眼神略帶一點冷一點媚的模樣判若兩人。檀九重凝望着她,秉娴也看着他,問道:“你會真的愛上我麼?”她笑問着,倒退幾步,竟退入雨中。檀九重道:“你去哪裡!”秉娴轉過身,道:“我該回去了。”頭也不回的揮揮手,“哥舒九,再會!”她走得很是灑脫,腳下的水花四濺,大雨如傾,她的腳步未曾因此遲疑分毫。小天真跑前幾步:“汪汪!”卻被他伸手抓住頸間皮毛,不許離開,藍眸卻一直望着那道影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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