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殿中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皇上興緻頗高,說難得今日人這般齊全,不如晚上便在太液池設宴,替德榮一家人接風洗塵。衆人都欣然附議。蔺效不由迅速看一眼殿外的天色,眼中流露出幾分為難,姑姑一家人好不容易回了長安,正是需要好好團聚的時候,若此時自己不告而别,實在說不過去。但沁瑤還在大理寺外等她,大理寺那邊也已安排妥當,若無故爽約,不知會不會從此被她視為寡信之人?正舉棋不定,夏荻一把拖着他往殿外走:“十一哥,大夥都往太液池去了,咱們也走吧。”夏芫笑吟吟地看着蔺效:“十一哥哥方才不知在想些什麼,太子哥哥喚了你好幾聲都未聽見。”蔺效擡頭,果見太子笑着搖頭從他身旁走過,身旁還跟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康平。康平回頭對蔺效做了個鬼臉,口無遮攔地嚷道:“十一哥哥現在有了意中人,眼裡早就沒有咱們這些哥哥妹妹咯!”說着,一溜煙跑出殿外。此話一出,瀾王等人都滿臉詫異地停下步子,往蔺效看來,皇上更是訝笑道:“噢?惟瑾,康平說的可是真的?你有了意中人?是誰家的小娘子?”蔺效心中大怒,隻不好表現出來,面上露出一副比衆人更摸不着頭腦的神情道:“康平又胡說了,我何時有了意中人,怎麼我自己不知道?”衆人見他坦坦蕩蕩,不似作為,短暫的沉默後又都笑了起來,尤其是德榮,明顯一副松了口氣的神情:“沒有就好,沒有就好。若真在外面看上哪家的小娘子,你可不許瞞着姑姑!”蔺效忙笑着稱是。衆人又熱熱鬧鬧地往殿外走,誰也沒注意到崔氏方才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此時又明顯緩和了下來。天色很快便暗了下來,蔺效卻遲遲未出現,沁瑤漸有些着急,不時掀開車簾往外張望。清虛子的臉繃得緊緊的,在沁瑤第一百回掀開簾子之後,終于忍不住重重地哼一聲道:“他若是真來了,咱們怎麼都會知道,用不着總往外瞧!消停一會吧!”沁瑤忙吐吐舌頭,老老實實回到座位。清虛子繼續發着牢騷:“年紀輕輕的卻這般言而無信,不來也就罷了,何苦讓我們白白苦等一個多時辰!”沁瑤忙陪笑臉:“人家不是早就派人過來送過話了嘛,說臨時有事,可能會晚到一會,也沒非得讓咱們等他呀?”這話不知道觸動了清虛子什麼機關,老頭子話匣子一下子就打開了:“大丈夫行走天地間,一個信字比性命都重要。你們瞧瞧師父我,哪回不是言出必行?哪回不将别人托付的事辦得妥妥帖帖的?就拿去年泸州節度使家的那樁異事來說吧……”唠唠叨叨,說個沒完。沁瑤暗暗撇嘴,您老人家是給人辦事了,可您哪回沒收錢呀?這樣一想,沁瑤陡然生出幾分疑惑來。按說師父這些年錢沒少賺,可錢都花到哪去了呢?青雲觀破破爛爛,從來舍不得修繕不說,就連尋常道觀裡每年都會舉行的香會,師父都懶得張羅。處處摳摳嗖嗖,半點沒有當世名道的風範。同為出家人,人家大隐寺的緣覺方丈可比師父氣派多了,每隔五年翻新一次寺廟,隔三差五舉辦一回講經,出入皇宮,結交權貴,在長安城混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真要說起來,這才叫生财有道。可師父呢,好不容易來一個達官貴人,他老人家辦完事收完錢,拔腿就走,連個近乎都不套,更别提借機推崇青雲觀了,弄得青雲觀這麼些年下來還都隻是個小道觀,規模遠遠落在了同年創辦的大隐寺的後面。所以師父到底是愛錢還是不愛錢呢?沁瑤暗暗探究地打量清虛子。簾外忽刮來一陣疾風,送進來一點清涼的濕意,阿寒放下口中正吃着的酥餅,訝異地擡頭道:“咦,下雨了。”沁瑤掀簾,果不其然,天色灰蒙蒙的,雨絲如柳絮般揚揚灑灑地飄落下來,落在臉上,輕飄飄軟綿綿,真當得起煙雨蒙蒙這四個字。可惜這幅唯美的畫面沒有維持多久,雨勢很快便大了起來,天空如同被豁然撕開了一個口子,雨絲彙成大的雨柱,嘩啦呼啦地傾盆直下。天地間轉眼便隻餘白茫茫的一片。這是開春的第一場雨,卻來得這樣急,沁瑤忙不叠放下車窗,甩了甩胳膊上的雨珠,沮喪地說:“咱們别等了,雨這樣大,世子多半來不了了。”“哼!早該如此!白白等了大半夜。”清虛子動了動因坐得太久而有些僵硬的雙腿,忿忿地吩咐車夫老廖頭:“回青雲觀!”馬車剛要啟動,阿寒忽然側了側頭,壓低嗓門道:“聽,有馬蹄聲!”阿寒的五感比沁瑤和清虛子都來得更為敏銳,常能感知到他二人感知不到的異動。沁瑤忙凝神細聽,果然在紛亂的雨聲中分辨出一陣錯落的馬蹄聲,那馬蹄聲越來越近,直奔這個方向而來。她打開車窗,極力透過雨勢往外看去,依稀可見一人一騎在雨幕中疾行,速度極快,不一會便奔到了馬車前。沁瑤面上一喜,急急揮手道:“世子!”忙将車簾打開,招呼他上車。蔺效一進來就帶來一股清涼的雨意,身上的衣裳、腳上的鞋襪,無不濕透。解了鬥篷,仍不斷有雨珠順着他烏黑的鬓發往下流淌,襯得他膚色白皙如玉,眉目俊美如畫。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珠,歉意地看向沁瑤道:“抱歉,我來晚了。”說話時,幽暗的車燈在他挺直的鼻梁投下一層陰影,點漆般的眸子比平日更顯深邃,沁瑤頭一回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生得這般好看,一時忘了接話,怔了一會才道:“該是我們說抱歉才是,真是麻煩世子了。”一邊說着,一邊奇怪自己的臉怎麼好端端燙了起來。蔺效又給清虛子賠罪。清虛子點點頭,起身回禮,嚴肅地說道:“世子果然是重諾守信之人,着實讓貧道刮目相看。”渾然忘了自己方才是如何貶損對方的。沁瑤擔憂地望着蔺效身上的濕衣裳:“世子,你的衣裳都濕透了,一會恐怕着涼,還是先找個地方想辦法換身衣裳吧。”蔺效眼中浮現淡淡一點笑意,點頭道:“大理寺卿劉贊還在裡面等着我們,他那兒想必有換洗的衣裳,咱們先進去再說。”幾人入得大理寺内,果見幾名官員在堂中守候,其中一名面容清癯的中年人,端坐于案後,正就着案上的燈光翻着卷宗。見蔺效進來,他忙從案後起身,大步迎來,詫異道:“怎麼身上淋成這樣?”走得近了,又道:“我值房中還有幾身幹淨衣裳,你若不嫌棄,先去換上如何?否則,隻怕十有八九會着涼。”蔺效稱他“劉公”,笑道:“正想跟您讨身衣裳呢。”這位風度翩翩的中年人正是大理寺卿劉贊,當朝九卿之一,他聽得蔺效如此說,立即領他到後堂換衣裳。沁瑤頭一回進這等高級别的官府機構,忍不住悄悄四處打量。堂内布置肅穆,處處透着威嚴,可惜燈光太過昏暗,色調太過深沉,無端端地便透出幾分陰森來。她暗暗啟開天眼,往暗處一看,果見幾縷魂魄飄飄蕩蕩,在幾名官員身邊徘徊不去,見沁瑤發現它們,嗖的一聲便消失在黑暗裡。清虛子老僧入定般地坐着,恍若不覺,阿寒卻将方才情景看得一清二楚,知道無需對這些遊魂野鬼多加理會,隻憨憨地一笑,對沁瑤直眨眼睛。不一會,蔺效換了一身赭紅色的常服出來,沁瑤甚少見他穿這等富貴的顔色,不但不見俗氣,反比平日多了幾分沉穩和别緻。在領着蔺效等人往殓房去的路上,劉贊道:“早上你跟我說了之後,我便派人将這兩名女子的卷宗拿來過問,那名被挖去喉嚨的女子名喚薛鹂兒,是春莺坊的頭牌歌女,年方十六,十日前被人發現死在平康坊的秋霖巷,後由長安兆府獄轉來我處。該女子并無家人,自小便被賣入了春莺坊,且簽的是死契,當日來錄供詞的便是春莺房的老闆娘白明珠及薛鹂兒的幾位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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