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楊柳初春,雪後初晴,一應風光霁月的景趣。做一次深呼吸,出了青山醫院老舊破損的大門,穿過一片梧桐密林,熱鬧門市,清慡美人,滿當當塞進眼球裡,一陣眼花心亂,未飲酒,也聞風而醉。再向前路面越來越窄,一片挨挨擠擠的房産,仿佛聚攏成一隻緊口布袋,進不去出不來,偏不讓人看見,城市偏僻角落,有人掙紮在臭水溝裡、垃圾堆裡,瘾君子與賣春的姑娘聚集在此處,攢出一簍簍粗糙貧瘠的愛情故事,未有人肯代筆,寫一首歌,他愛她,賣了血為她買海洛因,貪一時歡愉,醉夢天堂。有鄙夷有恥笑,不錯,陸滿同文笑眉都在這裡長大,帶着洗不掉的肮髒與污穢。難得今日貴客臨門,三尺陋室,蓬荜生輝。文雪蘭就坐在自己的屋子裡,一根接一根抽煙,毒瘾犯了,又沒得接濟,連出去賣的機會都不給,就讓她熬着,苦苦熬着,在冰冷的地闆上,一陣一陣發抖、抽搐,繼而冷汗涔涔,連外套都濕透。她還有最後一絲力氣,要咬緊牙,做硬骨頭,她也有能力戒。一室一廳的屋子,站滿了人。阿眉,文笑眉坐在家中滿是破洞的棕色沙發上,隻顧着哭,也不敢大聲,憋在胸口,嗚嗚咽咽得可憐,身旁一溜高過門牆的打手,她不敢動,甚至不敢往母親那裡多看一眼。餘敏柔做十分居家打扮,平底鞋短大衣,細細看仍有一層底妝,假裝出五十歲女人的好氣色。這已不是二十年前她去赴一場鴻門宴,化妝造型花掉一整天時間,最終不滿意還要發瘋一切推倒重來,翻出名貴珠寶隻恨不能挂滿一身,可對方是空谷幽蘭,眉眼成畫,她卻好比暴發戶一般拙劣,無地自容。文雪蘭的鬼牌是甯江心,餘敏柔即刻潰不成軍。而今再不需要了,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緩慢而優雅地出現在文雪蘭面前,靜靜看她一人演戲,醜态百出。連譏笑嘲諷都不必要,對手成為地闆上的一團爛ròu,早已不值得她多費唇舌。忍不了了,身體裡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嚣,在撕扯,在發狂,快給她一針,打在大腿根上,一秒鐘就到天堂。文雪蘭往前爬,就要撲向閑來無事坐此觀影的餘敏柔,可惜關佛爺手底下辦事的人做事不敢不盡心,已經有高壯男子一把抓住她枯糙一般的長發往後拖,如同拖一隻牲口,還帶着嫌惡,嫌這女人髒,千人睡萬人騎。文雪蘭的痛苦無處發洩,四肢疲軟無力,隻有面部以上受大腦控制,于是破口大罵,&ldo;餘敏柔你這賤貨,臭婊≈子,你遲早會遭報應的!還要報應在你那個賤貨女兒身上,讓她被人撕爛了煮熟了扔出去喂狗!&rdo;餘敏柔甚至不需要說話,一個眼神,已經有人上前去替她教訓文雪蘭那張無遮攔的嘴,噼噼啪啪的巴掌聲響起來,應和着新年爆竹,旁人的快樂與自身的痛苦交織。從甯江心消失的那一刻起,文雪蘭便再沒有可以同餘敏柔對抗的東西,可惜她到現在,天與地的懸殊擺在面前,才不得已承認。餘敏柔說:&ldo;你好髒,文雪蘭,哦,不,是阿紅,跟你多講一句話我都覺得惡心。&rdo;文雪蘭的下颌骨還沒有長好,又被人扇十幾個耳光,一張臉扭曲變形,好似大風刮過的樹,五官都竄逃到一側,森森可怖。阿眉止不住抽噎,終于撲倒在地闆上,拉着文雪蘭喊媽媽,就怕她下一刻就死去。至于首次晤面的餘敏柔,她不敢看,也不敢聽,這女人是魔鬼,就像她女兒甯微瀾,溫溫柔柔說句話就把命奪走。她們都是惡魔,該下十八層地獄。再給文雪蘭十分鐘,餘敏柔等來對方心癢難撓,放棄尊嚴放棄仇恨放棄一切,隻求,&ldo;求求你,求求你,給我一針,讓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求你了!求你了餘敏柔!&rdo;她無動于衷,文雪蘭像狗一樣爬過來,扯着她褲腳,一邊說話,一邊任血水和着唾沫往外湧,&ldo;我錯了,我錯了,餘小姐,我再也不跟你争了,錢不要,孩子也不要,甯先生我也不要,我隻要……我隻要一針,就一針。我給你做牛做馬,給你擦鞋,給你磕頭‐‐‐‐&rdo;咚咚咚一聲比過一聲,恨不得把頭撞碎,以解苦楚。但笑不語,餘敏柔去窗邊吸一口不沾仇恨的空氣,在文雪蘭絕望的期許中懷念往事,往事悠悠,往事悠悠。那一年,甯江心對文雪蘭不遺餘力的贊美詞句此刻清晰地繞過耳畔,他的溫柔,他的寵溺,他的關懷與愛戀那一刻通通給了别人。而她成為名義上的妻子,守着空c黃空房,空蕩蕩妻子名号,冷冰冰财産,冷冰冰語調,文雪蘭才是美好化身,是愛的凝結,夢想化身。她未曾問出口,十年前,誰為她畫朝霞如霧,殘陽如血,描繪秋水微瀾,青山含笑,你說敏柔,我對你愛到無可言語,無形無狀,每一張畫都有你,每一張又都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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