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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他看到佟鐵河獨自而來的時候，心裡便有了擔心。聽到佟鐵河和母親說的話，眼見着佟鐵河那般鎮定自持的一個人，在等候景叔叔手術的過程裡，掩飾不住心頭的焦躁。他的心越來越沉。他知道自端的身體狀況。他很想要關心自端，可是自端，當他的關心可能成為她的麻煩，他隻能回避。&ldo;鐵河，&rdo;這裡太暗，惟仁看不到佟鐵河面上的神情，佟鐵河越沉默，他便越覺得焦灼。&ldo;我隻是關心阿端。&rdo;關心阿端。佟鐵河知道。不然也不會這樣直接問他。佟鐵河吸煙的動作停止了。手垂下來，紅瑩瑩的一點，在慢慢的燼燃。惟仁呼吸着這彌漫着淡淡煙味的空氣，胸口又悶又痛。&ldo;阿端，到底是不是出了問題？&rdo;惟仁再次問。佟鐵河用手指掐滅了煙。&ldo;我不會讓她有事的。&rdo;佟鐵河說。惟仁沉默片刻，問道：&ldo;有危險？&rdo;惟仁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發冷。心内那隐隐的不安，竟然是真的？佟鐵河喉間灼痛。從顧惟仁的話裡，能聽得出他深切的擔憂。有危險？危險不止一點。她……可能，有很大的可能，我，我們，會失去她。這個時候，是顧惟仁，為什麼反而是顧惟仁，令他有種，心意相通的感覺？他很讨厭這種奇怪的感覺。顧惟仁對着沉默的佟鐵河。一個字一個字的咬着佟鐵河剛剛說的話。不會讓她有事。&ldo;那，我能信任你嗎？&rdo;顧惟仁問。他記得那個早上，佟鐵河陰沉的表情，擲地有聲的話語。佟鐵河不要放了景自端，佟鐵河不信任他顧惟仁，佟鐵河心疼自端受苦……佟鐵河與他眉眼相對，言之鑿鑿。&ldo;鐵河，阿端……終是選擇了你。我希望你能給她幸福。&rdo;惟仁慢慢的說。這些話，他在心裡，默默的說了很久了。阿端，最終是，選了這個男人。他看着阿端為他哭，看着阿端為他傷心，看着阿端為他受苦……他已經無能為力。阿端選了她要走的路。那條路上不管有什麼，阿端都有有勇氣承擔；而他，隻是阿端身後給她祝福的力量。佟鐵河呼吸粗重。&ldo;我是不是能信任你？&rdo;惟仁沒打算放過佟鐵河，他繼續問。他也需要一個答案。&ldo;你要知道，雖然她選擇了你，但是，如果她有事，我也不會坐視不管。她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幫助她。我，即便今後不是她的朋友，還是她的哥哥。&rdo;哥哥……這兒很暗，佟鐵河不必擔心自己因為這個詞彙而産生的震動而掩飾情緒。&ldo;鐵河。&rdo;惟仁叫着鐵河。&ldo;我會盡我所能。&rdo;佟鐵河說。顧惟仁聽了他的回答，半晌沒有說話。這也許是他能從佟鐵那裡得到的最接近于承諾的一句話。他知道，佟鐵河其實沒有必要對他有什麼承諾；可是佟鐵河說了‐‐他能不能理解為，佟鐵河，對阿端，是承諾了永遠？顧惟仁不去想自己現在是種什麼樣的痛楚的感覺。這不是現在才開始，當然也不會現在結束。這是一種綿長的痛楚。慢慢的，這痛楚覆蓋下的安慰和安心會漸漸的浮出來。他看着暗影裡，鐵河高大的身姿。想到了一個問題。&ldo;鐵河，你去過東京？&rdo;那脈脈細雨中，她含着淚，那樣跟他說對不起。他心疼如刀割。他忍着，對着她微笑，他還是要給她最美好的祝福。他知道這一生，他将沒有辦法再對着她說，愛你。他拿着&ldo;意願&rdo;的木牌，那黑黑的碳素，将随着他手上的力度，印在淺黃色的木紋上，連同他的心願‐‐可是他沒有下筆，因為隻是一個擡頭間，他看到了一個新鮮的筆迹。回家。隻有兩個字。沒有擡頭，沒有落款。蒼勁有力的字，簡體中文。他盯住了那個祈願牌。他回頭，看到她，定定的瞅着他，背景是白色的牆壁、褐色的木柱、黑色的磚瓦，和紛飛的細雨，朦朦胧胧的，水墨畫一般……對他忽然的回頭，她沒有一絲意外，隻是看着他，他隻好微笑‐‐掃過四周，沒有熟悉的身影。一個也沒有，除了她。可是那兩個字，那個祈福牌，跳進了他的眼睛裡，落進了他心裡。他想過把這個猜測告訴自端，可是看着自端，他沒有說。她是在&ldo;回家&rdo;；而如果，那真的是佟鐵河，他一定是在等着她&ldo;回家&rdo;。等着，一直在等，也會一直等下去的。像他過去所做的那樣。隻不過，佟鐵河等到的是擁有她一生；而他，是等到了擁有一生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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