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正要上前去追,但又不能放開這邊的大王,匆忙之中收回了腳步。
“不要,夫人。”突然不知從什麼地方竄出來一個婦人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在臨入火海的那一刻她回頭望了望,目光飄渺,火光映紅了她那張蒼老的臉龐,世民這才看清,她居然是徐姑姑。
“快救她。”世民急忙向她沖過去,懷安跟在身後,但是,火海早已将她與苾月吞沒。世民還要往前沖,因為徐姑姑肯定知道阿璃的下落,但懷安生生将他拽了回來。
這時房屋開始倒塌,四周高大的樹木也被燒斷,四面八方朝他們砸來,兩人隻能連連躲避,懷安央求道:“大王,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世民堅決的搖搖頭,領隊宋儀生也急步走過來,禀道:“大王,我們先撤吧,火勢太大了,這裡雖然有湖,但卻沒有打水的工具,再遲一些,隻怕我們都要葬身火海。”
世民喃喃道:“但是王妃還沒有找到。”
懷安與宋儀生面面相觑,園子這麼大,哪裡才能找到王妃呢?
“那大王先走。”懷安建議:“我們來尋王妃。”
“不行。”他不可能丢下他們,讓這些人去冒險,更不可能放棄阿璃。如果他都找不到阿璃,這些人又怎能找到,如果始終找不到阿璃,那他費盡心機得來的天下又有何意義。
宋儀生隻好兵分幾路,一路找人,一路救火,一路去搬救兵,懷安則寸步不離世民左右,生怕他做傻事。
世民方寸大亂,理智與情感不斷交鋒,情感上他不能放棄阿璃,理智上他不能對幾百人的性命不負責任。他命令自己,冷靜,再冷靜。突然腦中浮現出徐姑姑火中回望的那一幕,那似乎别有深意的目光并非看向自己這邊,也不是那座燒起來的房子,而是園中某處。
“儀生,去那邊尋。”他指着東南邊方向大喊。
可是東南邊是一片被修剪得精緻低矮的花草樹木,其間點綴着幾座光秃秃的假山,看上去一目了然怎麼可能藏人呢?
但儀生不敢抗命,帶人仔細搜尋起來,突然假山附近的一個将士高聲呼叫起來:“快來,這裡有血迹。”大家聞聲而至,果真看到地上有一灘明顯的新鮮血迹蜿蜒開去,而且不斷有鮮血正從假山之中緩緩滲出,大家都懵了,假山之中怎麼會有活物呢?如果有又是怎麼進去的?
世民圍着假山看了一圈,道:“把它砸開,小心些。”
大家掄起武器開始一陣砍砸捶打,很快就有人發現假山的一側底部有一塊活動的基石,隻是它與整座假山連接的天衣無縫,大家都沒有看出來。
大石被搬開,幾人從真空的假山之中拖出一個五花大綁、奄奄一息的女子,她已經昏迷,整個身體被鮮血染紅,慘不忍睹。有人将她的繩索解開、口中的封條拉開、亂篷篷的頭發撥開,世民一眼便認出,她就是阿璃,他上前一把将她抱進懷裡,雖然這是炎熱的六月,但她的身體就像一塊冰,天知道她受了怎樣的折磨。他将她放在懷裡捂了很久,熱淚盈眶的輕柔低喚:“阿璃,你醒醒,阿璃。”
“大王。”終于阿璃緩緩睜開眼,可能是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和熟悉的聲音,她蘇醒過來。
原來當時苾月并沒有維持多久的耐心,見阿璃始終不答,便将其打昏,與徐姑姑一起合力脫去了她身上的衣服,與之對換,然後命徐姑姑将她拖出去,這是她與建成的居所,她不能讓她死在這裡。
阿璃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座假山之中,同時感受到外面一片嘈雜,然後她聽到了世民撕心裂肺的聲音,聽到世民幾次要沖進火海救她都被懷安攔下,他與儀生的對話怎樣都不肯放棄尋找她,她感動于他的真情,憂慮于他的不肯放棄,更感受到了他的左右為難與心中的煎熬,她心急如焚,自己何德何能,能讓他一次次舍命相救,讓這麼多将士與她一起葬身火海呢。
可是,她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怎樣才能讓他們發現自己呢,她慢慢沉下心來,發現在這個狹窄黑暗的山洞并非密不透風,它上面有許許多多的孔洞與縫隙,所以她能呼吸,能聽到聲音,甚至能透過某處縫隙看到外面的沖天的火光與将士們來來回回匆匆的腳步。
既然空氣、聲音和光可以與外界相通,那麼......她靈光乍現,流動的液體,比如她的血液也可以。
她開始用自己的身體磨蹭、撞擊山壁,先隻是胳膊與手臂小小嘗試一下,便痛得直掉眼淚,接着是背部、腰部、臂部、大腿.....力道一次比一次大,鑽心的疼痛也一次比一次更尖銳的傳至她的四肢百脈,好幾次她甚至覺得就要痛死過去了,但新的疼痛又讓她清醒過來,她強迫自己不能停。
終于身體已經千瘡百孔,溫熱的鮮血開始緩緩滲出,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道到底流出了多少血,但她知道隻有更多的鮮血流出去才能提高他們發現自己的機率。她的感覺漸漸麻木了,身體也冰冷起來,然後一頭栽下去人事不知,直到此時她躺進世民的懷抱。
“嗯。我在這。”世民激動的點點頭,喜極而泣,臉伏在她肩頭,低聲喃喃,“你還活着,你還活着......”
“對了,你來這裡做什麼?”世民問。
“我......”阿璃想起了世民的話,政治從來就是殘酷的,所以他絕不可能會放過阿原,她心虛的答道:“她畢竟是我的姐姐。”
“你把她當姐姐,她何曾把你當妹妹了。”世民不憤,又想起一事,“對了,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到阿原。”
“沒......沒有。”
世民想,那定然是寂丘帶他逃走了。但無論天涯海角,他總會找到他。
懷安催促道:“大王,王妃既已得救,我們快些走吧。”
“好。”世民正要起身,阿璃卻拉了拉了他的手,用微弱無比的聲音道:“不,快救靈犀。”她的手微微擡起指向先前那座正燃燒起來的房子,“後屋......”
懷安一驚,她竟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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