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惟仁?&rdo;顧悅怡見他不動,忍不住催促。&ldo;既然都到了樓下,一起上去吧。&rdo;惟仁慢慢的說。眼前窄窄的、直直的小道,那灰白色的方磚,這麼多年過去了,時光在這裡留下的痕迹,就是白楊樹的年輪在一圈一圈的增長。在這裡玩彈弓、彈玻璃球、摔泥娃娃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ldo;見到我又要發火。&rdo;顧悅怡躊躇。惟仁把安全帶解開,下車去,從後備箱裡拿出幾個塑膠袋。然後看了看車廂裡的母親,見她确實沒有下來的意思,才轉身往單元門的方向走。顧悅怡看着兒子慢慢的走着,羽絨服帽檐上的皮毛随着他走路的節奏,在風中微微的顫動着。那些曬太陽的老人們看到他,七嘴八舌的和他講話。惟仁耐心的一一應對。耽擱了好一會兒,惟仁才道别往樓上去。顧悅怡搖了搖頭。她有些嫌惡的打量着這個破舊的院子。自行車棚、小煤屋、塌了半邊的乒乓球台、碎成八瓣兒的方磚……還有楊樹林裡惱人的烏鴉,每到傍晚會發出讓人發瘆的叫聲,這一切都讓她煩躁。幾十年了,不管這院落外面的世界在用什麼樣的速度日新月異,它隻管用它自己的節奏踱着步子,從來都不會變化一點似的。曬太陽的老人們往車子裡看,竊竊私語。顧悅怡扭開了頭。那邊惟仁已經站在了301的門口,他把塑膠袋都倒到左手,右手去按門鈴。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惟仁往後退了半步。來應門的是位滿頭銀發的老者,手上拿着老花鏡,開門後先&ldo;嗯哼&rdo;一聲清喉嚨,然後才擡眼看來人。&ldo;是小仁哪?&rdo;&ldo;外公。&rdo;惟仁微笑着。外公又&ldo;嗯哼嗯哼&rdo;兩下,清了清喉嚨,轉過身去,往屋裡挪着步子,&ldo;進來吧。&rdo;&ldo;哎!&rdo;惟仁留神看着外公緩慢移動的腳步。這腳步比自己上回見到他的時候,又遲緩了許多。惟仁不由得心裡一陣難受。外公說着讓惟仁坐,自己走到裡間去。惟仁把東西放在了走廊兼客廳内的方桌上,抻着頭看看,外公在裡間收拾一疊報紙。疊好了之後,把花鏡放在上面。看樣子準備等下再繼續讀報。惟仁見外公轉身出來,急忙坐下來。&ldo;外公,您身體還好?&rdo;他雙手放在腿上,搓了兩下。外公經過他面前,斜了他一眼,往廚房去,擡手拉了一下燈繩,黑乎乎的廚房頓時亮了起來。惟仁見外公拿了一隻茶杯出來,忙站起來,要接着杯子。外公一擺手,惟仁隻好又坐下。&ldo;嗯哼……把茶葉盒給我。&rdo;外公說。惟仁把方桌上靠牆那邊的一隻白底藍花的鐵盒拿給外公。順手把盒蓋打開了。外公的手哆哆嗦嗦,從盒子一側的扣環上拿下銀匙。惟仁看着外公的手,指甲有點兒長,但是很幹淨。惟仁眼眶有點兒發酸。轉頭打量着房裡,一如既往的整潔。對于一個已經八十六歲的獨居老人來說,甚至有點兒過于整潔。外公把茶葉放進了雪白的陶瓷茶壺裡,惟仁伸手拿起桌上的熱水瓶,說:&ldo;外公,我來吧。&rdo;外公這才坐下來。惟仁往茶壺裡倒了八分滿的水,蓋上壺蓋,将暖瓶放回原位。做完了這幾個動作,惟仁覺得自己的額頭上在嗞嗞的冒汗。他看着外公,外公也看着他。&ldo;嗯哼……&rdo;外公拿起自己的紫砂壺,抿了一口茶水。&ldo;外公,我媽也……&rdo;&ldo;嗯哼……&rdo;外公打斷他的話,&ldo;你那天打電話說,要帶個女孩子來見我,是不是?&rdo;&ldo;是。&rdo;&ldo;人呢?&rdo;&ldo;臨時有事沒能一塊兒來。&rdo;&ldo;嗯哼,嗯哼……是和你在一處的?&rdo;&ldo;是。是大使館的翻譯。&rdo;外公點了點頭。惟仁忽然覺得外公那有些渾濁的眼睛,這時候澄明了許多。&ldo;要結婚了啊?&rdo;&ldo;是。&rdo;&ldo;嗯哼。&rdo;外公的手指撫弄着紫砂壺蓋上那隻趴卧的獅子狗,若有所思。惟仁看着那隻紫砂壺。那隻紫砂壺……&ldo;嗯哼……回來見過阿端?&rdo;外公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惟仁點頭。外公撫弄紫砂壺的動作停了下來,手指彈了兩下。這兩下似乎是彈在了惟仁的心上。。正文花與火的回憶(二)e56a4770&rso;bele56a4770e56a4770&rso;&ldo;喝茶。&rdo;外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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