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樣維持着後背抵在甜品台上的姿勢,垂眼盯着自己的手。傷口因為沒有得到處理,掌心裡的血淌得更多。
沈栖撚了撚手指間的血,從甜品台旁離開,轉去了離大廳一條走廊的衛生間。順手把門帶上了,還從裡面上了鎖。
直到這時候,他才松了手,把捏了一路的碎玻璃杯丢進了盥洗池旁邊的垃圾桶裡,把嵌在掌心和指腹裡的碎渣挑了出來。
血登時流的比剛才還要厲害。他膚色本來就白,被鮮紅的血液一襯托,就顯得更白。
沈栖打開水龍頭,慢條斯理的清洗着雙手,血液混着流水漫在盥洗池裡,是一片刺目的紅。
手上的血液卻怎麼都沖刷不幹淨,剛洗掉就又有的新的滲出來。
沈栖擡起頭,面前的鏡子裡照出他的人影,他摘下臉上的羽毛面具,露出一張同樣慘白的臉,就好像全身的血液都通過受傷的手掌流進了盥洗池裡,而他的身體裡已經一絲血色也無。
太草淡了。
所有的期盼仿佛都落了空。但你甘心麼?你甘心麼沈栖。
他看着鏡子裡的那個自己,一遍遍的問。
當然是不甘心的。那個人曾是他的,以後也應該是他的。哪怕抓在手心裡會痛會受傷會鮮血淋漓,他也舍不得放手。
因為那就該是他的。那是他的顧硯。
擁有過那麼好的一個人,他怎麼可能甘心讓給别人。他本來就是自私的。
“草,衛生間的門怎麼鎖了?”門外響起一聲咒罵,緊接着是不耐煩的敲門聲,“有沒有人,裡面有人在麼?”門鎖被撞得哐哐響。
沈栖迅速将面具罩回自己臉上,關了水龍頭,一邊擦着手,一邊走過去開了門。
“草,還真有人啊。有病吧你,當酒店是自己家啊,上個廁所還特麼鎖門。”男人低聲咒罵着撞開沈栖,走了進去,“帶個長羽毛的面具就真成鳥。人了,呸!”
沈栖始終低垂着眼睛,對男人的咒罵充耳不聞,不緊不慢的朝大廳走去,顯得從容不迫。但他這副佯裝出來的從容經不起推敲,很輕易的就被打破——
從衛生間到大廳,有個很小的拐角,沈栖就在那個拐角撞上了往這邊來的顧硯。
他當時仍垂着眼在擦手,渾然不覺有個人正朝自己走來,就這麼直接撞了過去。
他的羽毛面具挂在對方胸前的紐扣上,扯動間便從臉上滑了下去,掉在了兩個人的腳邊。
兩人的身體還緊密的貼在一起,沈栖聞到了對方身上淺淡又熟悉的香水味,他下意識的攥緊手指,拇指指腹上那道好不容易已經不流血的傷口因為用力擠壓而重新裂開來,又不斷的冒出血來,火辣辣的疼。
身前的人沒有動,沈栖便也沒有動。過了很久,他松開手指,轉而去握那人的手腕。那人這才終于動了,但沈栖握得很緊,他掙紮了幾次便又停下了動作,沒再動。
沈栖便趁勢抓住了對方的手掌,貼在自己臉上,讨好似的蹭了蹭,軟着調子叫:“顧硯。”
那隻手掌先是一頓,緊接着就跟觸了電似的,迅速從沈栖雙手中抽了回去,垂在身側。沈栖追過去,又想去抓,那人卻擡起胳膊,用力的摁住了沈栖的兩個肩膀。
“别忘記你那天答應我的事,沈栖。”顧硯的聲音咬在唇齒間,壓得很低。沈栖陡然打了個顫,向後退了兩步。
他彎下腰,把羽毛面具從地上撿了起來。卻沒急着把面具帶回臉上,也沒急着站起來,而是蹲在顧硯腳邊,語調很慢的問:
“顧硯,你為什麼要帶他過來,你們在一起了嗎?”
這個問題當然得不到答案,顧硯語調很冷的丢下一句:“這不關你的事。”便擡步走了。
沈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捏在手心裡的擦手紙已經被血染紅了。甚至那張雪白的羽毛面具上,也染上了一抹紅。
他把面具罩回臉上,也把所有的情緒一并掩在了面具之後,再起身時,又恢複了剛才散漫從容的樣子,慢吞吞的走回了大廳。
大廳裡的氣氛逐漸進入膏潮,很多人已經和一同過來的同伴,或者新認識的朋友跳起了舞。
說是跳舞,其實就是兩人手握着手扭來扭去,亂七八糟的瞎跳一通。都是普通社畜,平時也沒什麼機會接觸到高大上的各類舞會、酒會,會跳什麼舞啊,不過是借着這個機會尋尋開心、逗逗樂罷了。
但跳不跳舞的不重要,玩得開心才重要。
“顧哥,我可以請你跳支舞麼?”見顧硯從洗手間回來,譚曉磊捏着兩杯香槟迎過來,将其中一杯遞給對方,問。
顧硯下意識的往大廳裡掃了一圈,在靠近裡側的那張沙發上看見了剛剛在衛生間撞見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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