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莽獸雖是堪比金丹的力量,可比起雲冽這能連殺八個金丹巅峰的劍修來,也是差了不少,當即被穿透了皮毛,鮮血披身。莽獸的腿腳皆給割開了許多血口,經脈也被切斷,已是難以行動,更莫說沖撞對戰,容瑾嗅得血氣,早已蠢蠢欲動。雲冽此時卻不再出手,隻說道:“去罷。”徐子青頓時明白,那容瑾也就雀躍而起,直竄過去。若是以往,這四角莽獸隻要将力量遍布于身,容瑾即使将它們纏上,也不能穿透那些力量,根本不能吸食。若是對方用了更多力量,甚至可以掙脫捆縛。可現在卻是不同。就着雲冽斬出的創口,容瑾輕易将葉苞刺進,此時那些莽獸也不能運用力量護身,給它透體而入,再被其吸食血肉,力量流失更快,也就更加無法抵抗了。很快那五頭四角莽獸也被容瑾貪婪食盡,就如同吸食了五個金丹真人般,那些張牙舞爪的藤蔓,也分支得越發多了。此後師兄弟二人在平原上極力苦修,有雲冽陷入莽獸群盡情厮殺、使徐子青在一旁觀看的;亦有徐子青親身與三角金角莽獸對戰,而雲冽掠陣的;亦有如今日一般師兄弟彼此配合,互分對手的……但不論哪種,總是讓容瑾來最後一擊,再将那些莽獸吸食,進補自身。如此又過了有十餘日,容瑾的饕餮欲望更甚,因着連番進補血食,它的藤蔓已是有了三十二根,一旦放出,張揚一片,更加兇威赫赫。新發現前方有十餘頭三角莽獸蠢蠢欲動,雲冽站在一旁,并不出手。徐子青靜立後方,看着莽獸奔騰,心中平靜無比。随後,他伸出一隻手來。隻見那白皙的五指一抓,真元驟響,掌心裡就出現一枚血紅色的種子。種子落地,很快滲入土壤,倏忽間爆發出一聲銳鳴,轟然竄出了數十條血紅色的藤蔓!那些藤蔓每一根都有數十丈長,又有碗口粗細,極其堅硬,偶然不慎拍打到地面上,就使土石裂開,力量亦是驚人之極。它們就如同一道浪潮,又緊密相接,猶如一條厚厚長毯,直鋪開去,徑直闖入莽獸群中。刹那間,衆多三角莽獸都至少被兩條藤蔓刺中,皮革碎裂,血肉于呼吸間即被抽空!徐子青右臂前伸,那些藤蔓就盡皆卷了莽獸内丹飛回,之後内丹被他收走,而藤蔓也突然縮短變細,直至終于沒入土壤之内,重新回複成一顆紅色種子,被徐子青重新捏入掌心,消失不見。這将妖藤顯化的本領,是融進分化出三十二根分支後,徐子青忽然領悟出來的。那似乎是《萬木種心大法》中的奧妙,在他修行到達一定的階段,就自然而然地生成在他的腦海内部,任他修習。容瑾作為徐子青的本命之木,根本就是他修習此門大法的根基,當這本命之木擁有了種子顯化的神通時,那麼所有的次木、從木也都同樣能夠使用同類神通。可想而知,當這門大法修煉到最高深處時,将會有何等的威勢!——而這就是徐子青的依仗所在了。收回了容瑾之後,徐子青轉頭看向雲冽:“師兄?”雲冽略點了點頭,說道:“容瑾之威,可堪大用了。”而後,他目光一掃徐子青,“血煞之氣如何?”徐子青隻覺得這一道視線幾乎要把他從裡到外都看得一清二楚,頓時有些赧然,立時就頗有些不自在了。雖是有些慚愧,但他确實生出了幾分旖旎之感……又立即将其壓了下去。定了定神後,徐子青笑道:“如今這三角莽獸的戾氣,已然不能将我奈何了。”他的修為越高,容瑾的分支越多,那些血食的血煞之氣就越分散,同時對他的影響也就越小了,很快就能完全解決。如今除非是容瑾吸食金丹真人,得到的那些兇戾之氣,才會需要他特特将苦竹笛取下,吹奏一曲化去這些。雲冽知他從不誇大言辭,便颔首道:“你且自己留心。”徐子青心中微動,面上笑意也越發溫柔起來:“是,師兄。”這時候,高空裡一聲鷹嗥響起,随即便是羽翅破空之聲。徐子青一笑擡頭,就見到一頭身披金羽雄鷹疾飛而下,光芒耀耀,璀璨生輝,而它身上卻有一個白團兒,與它龐然身軀相比,當真就如一顆彈丸,趴在它的頭頂,顯得既可笑,又可愛。原來因着重華是妖獸,故而即便是做了他的獸寵,也不應磨滅獸性,于是這幾日都被徐子青放出來,在空中盤旋俯瞰,也增長一番閱曆。那胡雪兒小小年紀已然很是狡猾,因着重華被放出了禦獸牌,自然也不甘心獨自如此,就不知如何撒嬌耍賴,讓重華把它背起,載它一同在高空徘徊。這時候不知它們為何忽然下來,但徐子青倒是伸出了右臂,遙遙向它們擺手。下一刻,重華就俯沖到地面上了。一陣極強的流風卷起,将周遭野草盡皆吹開,很是狂亂。重華兩翼張開,正如垂天之雲,遮蔽了好大一片陰影。此時它将鷹爪緊緊扣住地面,鋼骨鐵爪一下抓碎了大塊土石,威力極盛。而那胡雪兒則是後腿一彈,徑直從重華背上竄了出來。徐子青有些無奈,擡起兩手,輕易把它接住。之後也不知重華與胡雪兒之前溝通了什麼,現下重新飛回天空,卻是把胡雪兒留下來了。徐子青彎彎嘴角,輕聲道:“雪兒飛得膩了麼。”胡雪兒小小的身子一陣扭動,烏溜溜的眼珠子靈動得很,它一個縱身竟又跳到地面,張口咬住了它主子的褲腳。徐子青哭笑不得:“這是怎麼了?”胡雪兒卯足了勁兒,四隻小短腿兒都極用力,卻是絲毫沒能把人拉動,頓時急得“嗚嗚嗚”連叫起來。徐子青懂了:“……你讓我随你走?”胡雪兒眼一亮,立刻點頭。徐子青便蹲下來,再将它抱起,對雲冽說道:“師兄意下如何?”雲冽看一眼胡雪兒,神色不動:“天狐靈敏,想必有所發現。”徐子青笑了笑:“那便跟它一同去罷。”雲冽應一聲。徐子青才揉了揉胡雪兒毛絨絨的腦袋,說道:“你可拉不動我,若要指路,不如用你這條尾巴,反而更為清明一些。”胡雪兒眼珠子再轉了轉,就立刻翹起了那條雪白的長尾。此時徐子青亦有些好奇,隻不知這幼小的天狐,究竟要把他們帶往何處去?雲冽與徐子青并肩而行,随着那狐尾所指方向,逐步前行。在這附近的莽獸平原裡,早被兩人絞殺過數次,也少有成群莽獸出現,而胡雪兒将他們帶去的方向,卻并非有莽獸被大量誅殺痕迹,而是漸漸減少,甚至痕迹變得全無了。如此情形,就好像是它們被驅逐了一般。徐子青心裡有些計較,不由得看向雲冽。雲冽略點頭。徐子青了然,他的推測,恐怕沒有錯。再往前走了數步,平原上的濃郁也似乎更加濃郁起來。漸漸地好似牛乳,卻同莽獸聚集處的淡淡猩紅之色有所不同。越往深走,濃霧愈濃,幾乎将兩人的身影都吞沒了。徐子青的腦中,忽然生出一種不祥的預兆。師兄!才剛要出口時,他便覺得,自己手腕被人抓住,五指如鋼,箍得很緊。……是師兄。徐子青略為放心,也不顧及自己一些心思,反手抓住雲冽的手掌,開口道:“師兄,這霧裡有古怪。”雲冽分明就在一旁,但身影卻被遮蓋,完全讓他看不分明。但他說出話來,雲冽亦有回應:“莫分神。”徐子青應道:“我明白,師兄。”此處霧這樣大,必定有所不妥,他同師兄一齊進來,若要安安穩穩,定然也不能被其分開才是。一時間,徐子青有了許多猜測,隻覺得這霧或者是天險,或者是陣法,或者是什麼神通,總歸既然能屏蔽他們的神識,就必定并不簡單。兩人不知走了多久,直走到人的五感都甚不清明,心境也要逐漸煩躁起來。徐子青默默壓抑,卻是把旁的感官都抛了去,隻一心體會手中觸感,隻覺得師兄仍是不動如山,之前手掌是什麼力道,如今還是什麼力道,半點也未有變化。也正是雲冽這般鎮定,就讓他很快也平靜下來。徐子青想道:如師兄這般處變不驚的境界,他果真還要差上幾分。之後再往裡頭走時,不論有多麼枯燥無味,竟都不能再把他動搖了。又走了許久,徐子青的意識裡早不能辨别時光流逝。但漸漸地,他的五感卻又慢慢清晰起來。這也許是濃霧淡了?他心裡略一思索,就站住不動。旁邊的雲冽也同時停了步,低聲開口:“匿住身形。”徐子青一驚,師兄是發現什麼了?雲冽說道:“你有一門功法,匿息甚好,我有不如。”徐子青一怔,随即反應過來,更為驚異。師兄之意,是讓他使出《遁木斂息訣》将氣息全然融入草木……且帶上師兄一起麼?兩人現下神識已是可以外放,雲冽卻未放開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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