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會議的時間很快到了,季冠卿不見人影。上面電話打下來,叫她替他去出席。
她于是帶着筆記簿上樓,坐在一屋子男人中間,聽着他們講,眼下租界裡有多少商戶和公用單位拒用“中儲券”,郵電局,電車公司,先施、永安、新新、大新……新法币根本推不出去。
總裁為此拍了桌子,說必要時得用上法律的武器,關照顧問律師去翻刑法與民商法,務必找出依據來,嚴懲拒不使用“中儲券”的個人和機構。
會開到一半,依據還沒找到,外面有人敲門進來,慌慌張張地與總處的秘書耳語。而後秘書又去和總裁彙報。一行人就此站起來,匆匆走了。
會就這樣散了。混亂間,鐘欣愉隻聽見隻言片語,是關于季冠卿。
直到回到外彙科,女秘書哭哭笑笑地告訴她,說:“鐘小姐,你知道嗎季經理家裡打了電話過來,說他早晨從芝蘭坊出來,剛剛坐上汽車,就給人攔住開槍打死了。”
鐘欣愉聽着,意外,卻也不意外。她知道,秦未平和歐師傅對她說過的行動,已經開始了。
第78章紀元節
隔天報紙上登出新聞,說得更細了一些。
年初四上午九時許,季冠卿坐上私家汽車,從恺自爾路芝蘭坊七号家中出門。車子開到弄堂口,前面過馬車,司機停了一停。路邊走過來兩個人,突然掏出手槍,隔着車窗玻璃,對後排座位上的季冠卿連發四彈。其中兩槍打空,一發子彈鑽進他右邊太陽穴,另一發擊中後腦。季冠卿倒伏在車内,血濺得到處都是。那兩人判定得手,即刻離開。
司機驚叫着逃出來,跑回季家去通知季太太。負責芝蘭坊治安的司閣捕随即也趕到現場,打電話報告法租界巡捕房。救護車緊急出動,二十分鐘之後,把季經理送到金神父路廣慈醫院。但經醫生檢查,說是傷勢過劇,早已經救不了了。
這些細節,各家報紙上都寫得差不多。但提及事情發生的緣故,卻是各有各的說法。
英文報紙仍舊保持中立,隻有寥寥的幾句,說季冠卿近來在銀行界頗為活動,至于此次遭遇暗殺是否與政治立場有關,巡捕房正在嚴密調查之中。
但調查進行了幾天,偵緝科隻在命案現場找到幾枚彈殼,包探帶了幾個當時在近旁的路人回去問話,有的說看見槍手穿黑長衫,又有說是藍的。到底是哪方面的人,更是不可知了。
而和平政府的報紙早已經得出了結論,強烈譴責重慶方面使用恐怖手段,渲染季隻是一名銀行業内人士,體體面面,年輕有為,且家中有雙親和妻子,以及四個孩子,都還年幼。
鐘欣愉來回看着幾份報紙,不禁又想起嚴承章。與福州路總巡捕房裡的英國探長一樣,在薛華立路總巡捕房裡或許也有一個法國探長在抱怨——中國人就是這個樣子,這一派殺那一派,要是租界的治安再壞下去,日本方面要求共同維護秩序,還怎麼拒絕
他們隻是想維持太平而已,把一切歸結于治安問題。
那時,她和林翼兩個人正一起坐在法大馬路上的一家咖啡館裡吃早餐。
林翼知道她在看什麼,撥開她手中的報紙,問:“這就是你說的,在公事房裡坐坐”
語氣裡帶着嘲諷。但鐘欣愉明白他的意思,是又在對她說,你想好了嗎走,還是留
她靜了靜,答:“我跟季不一樣,不用抛頭露臉,不要緊的。”
林翼目光停在她身上片刻,沒有再問,像是随便關照一句,說:“我今天還是要到虹口去。”
“好。”鐘欣愉點點頭,用黃油刀往一塊面包上抹果醬,淡然的樣子。
她說的是事實,季冠卿突然死了,他手上的事情都是她在頂,但上面并沒有想過要把她放到外彙科專員的位子上。另外找人一時又找不到,願意來的沒有那個資曆,有資曆的人人自危。
飯吃到一半,咖啡館的彈簧門一響,從外面走進來幾個男人,蹩腳西裝,呼呼喝喝。
店堂裡其他客人都朝他們看,但他們隻是靠到櫃台那裡,選了各色熟食點心,跟店員說,統統包好帶走。
兩個女店員張羅着,裝一封又一封的油紙包,堆疊起來,用細繩紮好,而後打算盤算了價錢,報給他們聽。
領頭的那個男人無有異議,從口袋裡拿出鈔票來結賬,簇新的一沓,數了幾張放在櫃面上推過去。
是中儲券。
女店員怔在那兒,面露難色。
“怎麼”男人問,“這可是新法币,你們這裡不能用啊”
剩下幾個人好整以暇,有的屈肘靠在櫃台上,有的撐起一邊衣襟扇了扇,露出腋下的槍套,以及套子裡的那把大紅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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