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節。她又一次想到秦未平說的那句話——你得記着自己的任務,不要被任何枝節左右。但似乎總有枝節毫無預警地出現在她面前。
樓下的哭喊聲比樓上更大,彌漫的煙塵未散,外面已經警笛大作,是巡捕房的裝甲車,還有醫院的救命車。
起初職員裡有人吵着要回家去,走到樓下,看見大批中西巡捕,還有日本憲兵,一個個嚴陣以待的樣子,悄沒聲地又回來了。
跟着上來的還有幾個巡捕,對他們說,銀行周圍幾條馬路已經戒嚴,行裡所有的人都要留下來接受調查。
鐘欣愉和其他職員一樣,在原地等着被問話,不許走動,也不許講話。公事房裡的電話鈴聲此起彼伏地響着,一遍又一遍,沒有人可以去接。
一整日都沒有辦公,也不許他們去吃中飯。直到後來,訊問進行地七七八八。又有行員一趟趟地給負責看管的那幾個巡捕發煙,氣氛松範了些。衆口議論起來,才湊出事情發生的細節。
上午十點左右,有三個男人走到華勝大樓門口,說是要兌中儲券,被行員帶到一樓營業大廳内。三人随即散開,其中兩個留在一樓,扔出兩枚手榴彈。一枚落在右首通道,另一枚落在樓梯口。爆炸聲起時,另一名男子已經奔上二樓,抛出第三枚手榴彈,因被銀行保镖追趕,匆忙間未拉保險,手榴彈沒有爆炸。他擊斃了那名保镖,返身下樓,與其餘兩人趁着混亂撤走。
過後清點人頭,爆炸傷及了數名行員,這時候都已經給拉到醫院去了。其中還有一個是樓下業務科的科長,身上飛了彈片,又被氣浪掀到櫃台後面,頭破血流。
有職員唏噓,說:“随便怎麼也沒想到在銀行裡做事也能碰上掼炸彈。”
巡捕卻笑道:“銀行又怎麼了租界法院裡老早就給炸過一遍了。”
衆人給他噎得沒話講,心裡大概都在掂量着每個月拿到的那些的儲備券,是不是夠買自己這條命。
鐘欣愉也隻是聽着,默默松了口氣。那三個人都跑掉了。
又等了一會兒,輪到她進去問話。單獨的一個隔間,裡面坐了一中一西兩名偵探,問的還是一樣的問題,她便也是一樣的說法。
偵探:事情的經過
她:一早來上班就在公事房裡辦公,事發的時候聽見兩聲巨響,看到一個男人拿着槍和手榴彈上來,打死了保镖,手榴彈朝他們扔過來,落在地上沒有爆炸。
偵探:那人穿什麼衣服,長什麼樣子
她:伏在地上不敢擡頭,什麼都沒看見。
大概因為聽了太多遍,問話的偵探已經意興闌珊,潦草做了筆錄,叫她在下面簽字捺手印,放了她出去。
已經是傍晚了,江上夕陽斜照,她在那餘晖裡穿過走廊,隐約聽見隔壁房間裡有人在講話。
一個聲音年輕一點,說:“用的是德國39式卵形手榴彈,這不是随便能搞到的東西……”
另一個年長的苦笑了聲,打斷他道:“其實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租界裡出了事情,工部局警務處問責下來,叫我們去查,可怎麼個查法查來查去查到最後都是不歸我們管的……”
那個聲音,是有些熟悉的。鐘欣愉聽着,腳步慢下來,卻沒有完全停下,還是跟着巡捕回到了原本看管他們的房間裡。
一直等到天黑,總算放了他們出去。
她走到銀行外面,看見林翼的車就停在馬路對面。他站在車邊等着她,迎上來幾步,一把将她擁入懷中。
她本來還想問,怎麼了隻覺他小題大作。但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
她感覺到他一隻手勒在她背後,另一隻揉着她的頭發,就那麼緊緊抱着她,像是在确認她是否實實在在,完整的,溫暖的,心跳着,呼吸就在他耳邊。
許久才松了手,他竟也無話,默默拉開車門讓她坐進去,自己繞到另一邊上車,直到引擎發動起來,才緩緩問:“這就是你說的,在公事房裡坐坐”
話還是那句話,但語氣裡的戲谑沒有了。鐘欣愉想說,我好好的,并沒出什麼事,卻又覺得這種安慰一無用處。僅在瞬息之間,就可能是完全不同的結果。
但她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不會逃離的,甚至認為這并非是一種選擇,而是命運。
恰如方才她在走廊上聽到的那個聲音。那聲音是有些熟悉的,以至于她看到說話人的時候并不覺得太過意外。
就在此刻,馬路對面,中央捕房刑事科的探員們正從華勝大樓裡走出來。其中一個是華探長趙淮原。人還是那個人,面孔也還是那張面孔,隻是上了些年紀,有些地方皺起來,另一些地方又發了福,頭上戴着禮帽,穿一身格子花呢西裝,外面套了件咖啡色的皮大衣,上面有水貂毛的領子。手下替他拉開車門,他甩了大衣的下擺坐進去,頗有幾分探長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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