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敖包灘數來數去的第一大美人,非我五娘莫屬。五娘姓左,年輕的時候,那是鬓如蟬翼,眉眼可人;輕紗卷碧煙,夢幻美人。白皙的肌膚,獨特的閨秀,小家碧玉,五娘骨子裡天生的高傲,不把五大爺放在眼裡。在她心裡,五大爺沒有優點,五大爺也想着法兒地蹂躏手裡的這塊玉石,死死地把她攥在手心裡,直至玉碎。
五娘跟五大爺絕對是天造地設的孽緣。是夫妻,但是不能一起說話唠嗑,說不過三句肯定會打嘴仗的!五句不過就會發生肢體沖突。至于為什麼:我給他們總結了,那就是在談話的過程中,一句也不要順着對方的意思去說。在現實生活中,如果真的能這樣做其實很難。五大爺是一個在外人看來能說會道的人,他有學問,有修養,老黃仙兒經常會在他喝醉火力弱的時候附體,作妖兒。一表人才的五大爺,琴棋書畫拿得起放得下,隻是在喝酒之後變成無法幻化人形的黃仙兒,還能替黃仙兒說話,說的話沒有人能聽懂,醒酒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據說,他的酒話是一個蒙仙能聽懂的,這隻是謠傳,并不确實。
老姑和我爸當兵走前掙了一年的工分錢,都拿出來給五大爺結婚用了,因為五娘長得出衆,娘家人要彩禮口氣也格外硬氣,娶她的時候肯定會多花一些錢。五娘結婚以後,對婆家當場惱了,嫌家裡窮。花完一年的工分錢辦了婚事,之後家裡更是雪上加霜,日子快過不下去了。可是五娘卻把這認為是應該的,沒錢就應該打光棍兒。
有一天五大爺回來溜達,老姑跟五大爺說自己沒有夏天的衣服穿,五大爺見狀把身上的白色背心脫下來送給了老姑。說來也巧,幾天以後,老姑去井沿兒打水居然讓我五娘看見了,說實話,那白背心穿在一個小姑娘的身上就像一個打鑼的。她一眼就認出了這穿在老姑身上并不妥帖的白背心,當即就讓老姑把白背心還給她,當時井沿兒上還有很多人,别人目不轉睛地等着看笑話。看看五大爺新娶的媳婦厲害不,長得這麼好看咋說也得有點兒修養吧。
五娘指着老姑的鼻子訓斥道:“小雅芳,你穿的是不是你五哥的背心?你個挨千刀的,我家的孩子天天沒人看,你天天搖哪騷啦,憑啥要你五哥的衣服!你家窮掉底兒了,連一件背心都買不起?大姑娘穿個背心,你咋不把奶子露出來讓大夥兒看看?”
老姑沒敢說話,低頭拽了拽背心的跨欄生怕露出來什麼。
五娘又說:“趕緊給我脫下來,我還留着穿呢!以後我們家的東西給也不行要!”下了最後通牒。這事一出井沿兒上的人都看在眼裡,長了見識。看見柳家的老姑娘光着上身往回走,井沿閑聊的人張着嘴,露出驚愕;院子裡的男人也在看,臉上露着笑容和竊喜;牆根曬太陽的老人在看,一邊罵着世風日下;路邊的小孩子也在看,他們想細細觀察和探究,一幫的半大孩子跟着跑回來。敖包灘上踅起的白沙土都迷不了他們的眼睛,眨巴眨巴盯着看,看一個少女還沒有發育的乳房,想着如果下身也不穿衣服會更漂亮。綠豆蠅一樣的黏人跟在老姑的後面。
老姑捂着奶子哭着走了很長的路。已經二十歲的大姑娘了,誰能沒羞沒臊到不穿衣服的程度呢?閉塞的小村老姑是跌跌撞撞跑到家的,她從沒有感覺從井沿到家的路有那麼長,有如天路。每天挑兩桶水回來都沒有今天提着空桶這樣的難走。淚水模糊了雙眼,路上看見了誰或者誰在看她也顧不上,隻記得踉踉跄跄地推了院門。沖進屋裡趴在炕頭嗚嗚地哭,委屈到天上去了,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向祖母哭訴了剛才的經曆,并傾訴着:“辛苦掙了一年的工分,全給五哥結婚用了,結果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祖母唉聲歎氣。
老姑發下毒誓這輩子讓她不得好死!祖父祖母都已經七八十歲了,隻有老姑不斷地推遲婚期伺候着他倆,這天仙兒一樣的五嫂不領情不道謝,還要讓人恨得咬牙切齒!
祖母下了一缸黃豆大醬,姑姑天天早起打耙,噴香。五娘想要吃大醬,還不會做,大清早的拿着一個燒水用的大鋁壺來到我家?大醬,來了直接奔醬缸去了,打開醬缸蒙子就要用勺子?,老姑不讓她?。老姑說:“這春脖子這麼長,一大家子人就隻有這麼點兒大醬!你跟着吃他也跟着吃的,到時候自己沒有了問誰讨去?”五娘跟沒有聽見一樣,繼續拿勺子要舀醬,“行你吃就得讓我吃!”五娘用勺子敲着缸沿兒,惡狠狠地說。老姑上前去直接就把勺子搶下來了,扔出去老遠的,勺子在空中畫出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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