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應是個亭子,篝火良駿,多半是藩籬邊疆?
婁昙心想這說了也等同白說,又忍不住循之推測道:“我還埋在土裡那會——”這個說法别扭得很,他硬生生地改口,“那片林裡封着很多冤魂,生前多是将士,琴身受鬼氣侵染,心生惡念……也不無可能。”
辛扇瞎蒙:“沒準他想借你來個李代桃僵呢?把你關進林裡,自己就好脫困了。聽這鬼的口氣,和你還挺熟的。也許……他怕你認出他來?總不會無緣無故和你用一張臉吧?”
百年陷于囚籠的鬼魂本無理智良知可言,這種日子光臆想也不寒而栗,莫說親曆。可是——辛扇暗自稱奇——婁昙卻毫無影響,仿佛是将這百歲糊裡糊塗睡了過去。
“允我想會。”婁昙苦思冥想,入神之甚,連下唇也咬出一排淺痕,“……不曾。我無父無母,自記事起,所見所親,也僅有師父一個。”
辛扇看怪物似的瞪圓了眼。
琴鬼的影子較人的要淡,拉長了投在麥稈堆上,單薄得可憐。他抱着膝頭,眼神柔軟,裹着不那麼惹人厭的驕傲,卻也有些令人揪心的孤寂。
辛扇:“你師父一定對你很好。”
“豈止是好?一朝為師便是終身為父,更無論十數年為師為父為友,而我……生前死後,始終不能償還一二。”
師父去得很早,身後罵名無數,潔淨的命簿被生者潑了一桶桶泔水。亂世狼煙隻有一牆之隔的京府,哪個會在意一個聲名不顯又自命清高的琴師?悲莫甚于生不能相養,殁不能盡哀;他不敢回憶師父,卻更不敢不憶,他若忘卻,師父就真正不存人世了。
可師父,究竟是幾時……又是如何會……
他自己又是緣何身死,緣何成了琴中鬼魂?
婁昙腦中有什麼轟得一下炸響,一陣劇痛席卷而來,好比無形兇獸伸出利爪抓住四肢向八方拉扯,他就像一團棉絮,任人擺布地被抽成一縷縷白絲。
許多細碎的虛影也細絲一般徐徐抽離,懶洋洋地泡在陽光裡。
月夜肅肅,清輝皎皎。池中如沉玲珑翠翡,波光耀動,清澈可愛。他悄悄跑過沾着夜露的碧草,滿懷歡喜,遠遠便瞧見薔薇花叢前的人影。
那人赤足立在青石闆上,較師父更為高挑,寬大雪袍像白淨發亮的鶴羽。
他獻寶似地舉高拔了刺的紅薔喊了幾字,對方應聲回首。
迷霧在他看清那人之前聚攏,把一切虛影罩實,不漏一縫月光。
認知似瞬間沉入了水潭,漆黑的潭面有光斑浮動。婁昙隐約辨識出一張近水人面,入水衣角随波輕撫着他的臉龐,那光大抵是那人放下的河燈,或是倒映的天燈。
水波蕩漾,人影随之支離碎裂,他驚恐握住碎片欲拼攏它,滑膩的水草卻囚住他拖入更深的潭底。
那不是師父!?又會是誰?
“……你怎麼啦?”
他醒醒神,怔怔迎上兩個孩子着急的臉:“我隻怕忘了不少事。辟燭琴的琴靈……我應當是見過的。”
——
祭堂神像指端繞絲千萬縷,熒光星燭,彙于案上供奉的半截冷弦。大祭司橫放杖節,伏地叩拜。
堂中憑空現出一個淺影,支頤斜卧,恣意輕狂。
祭司道:“應允大人的事已悉數辦到,為何還要折騰那個孩子?”
辟燭答語輕慢:“怎麼折騰?那小子承前代祭司庇佑,氣運傍身,我縱心懷鬼胎也動他不得。你為前祭司愛徒,對此自然了如指掌,不過是尋個因由诘責我罷了。”
他自暗處步出,豔麗臉容被熒光照着,冷寂如燼。
“謹記求人該有的姿态。我如何行事,輪不到你來置喙。”
祭司無以反駁。他彎腰掇拾杖節,用力握緊。
推本溯源,巫伽與此鬼諸多牽連,皆肇于平晏之役。
巫伽山林系忠勇埋骨地,故名淄旸。昔淄旸一戰伏屍百萬,未競怅恨與血一并潤透新土,久而沴孽生,橫難興。晏啟易代之際,鬼影屢現。鬼物雖有模糊形體,神智則如同稚子,隻曉食人精魂,不記前塵舊事,獨一鬼與之不類,神智清明,能言人語、馭百鬼。大祭司邬桑别無他計,隻得與其立約:鬼靈辟燭以自身為屏障将百鬼困于巫伽密林,曆代祭司則夭己壽數供奉厲鬼,自是百年相安無事。
今封印之力日衰,這鬼怪也不複斂藏,四處興風作浪。他卻不得不降心相從,與此奸狡之輩周旋!
祭司喉頭滾動,徹底磨平其中含藏的不忿:“事關村人安危,我不能任你……”
“不能?”
祭司心知此事絕無讓步,決意據理力争,又聽那鬼物道:“那小子八字純陽,甚合我意。拿他一人換巫伽後人永世安康,你肯是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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