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就在馬車的中央,它威武不動,已經将飛馳的馬匹驚得嘶鳴退步,連連顫抖。
在靜寂得令人窒息的氣氛之中,周勉握了握手裡的茶杯,剛想起身,就在謝玟一把拉了回來。在車簾的縫隙之間,對面那架馬車上翻出玄邊金底的簾子,一個萬分熟悉、又萬分不應該在此刻出現的人步出車内。
蕭玄謙。
他穿着一件深藍色的外披,衣衫稍稍不整,也沒有戴沉重尊貴的冕旒,而是半束着發,發絲披散,如刀鋒似的立在面前,他望了過來,似乎已經等候了很久、很久。
周勉低低地吸了一口氣。
“看來我們等候的時機不是很妙。”謝玟注視着蕭玄謙,“他也在等這個時機。”
“他不是在試你,他是在試我。”周勉咬着牙道,他的眸中迸出火星,手掌不知不覺地按到了身側的劍鞘上。
他的手被謝玟按住了,這節修長白皙、帶着三分柔軟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背上,卻幾乎有不可挪動的力量。謝玟的目光望着那架孤單的馬車,也同樣望向馬車後密密麻麻的黑影。
“學會徒弟,餓死師父。”他歎息道,“恐怕要連累你了。”
周勉喉間一梗,還未說話,謝玟就已經擡手撩開了車簾,起身出去。
謝玟站在了一片月光籠罩之地,四野的風嗖嗖作響,冰冷地灌過來。他仰起頭,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随後望向對面的人。
蕭玄謙也望着他,小狼崽子似乎等候得太久了,他很用力地回過神,幾乎再三疑慮這是這一千個日夜以來接連不斷的幻想和夢魇,他的呼吸淬上了一種帶着血腥味的冷意。
蕭玄謙走了過來,腳步在土地上響起嘎吱嘎吱的枯葉碎裂聲。
“老師。”他望着月光喚了一聲。
謝玟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他有些嘲諷地笑了一下:“陛下。”
他人的恭敬出現在謝玟的口中時,冰冷得讓人痛苦不堪,但這種痛苦反而讓蕭玄謙感到一絲真實,他的目光焦灼在謝玟的臉龐上,低低地道:“老師,我找到你了……不要逃走,不要離開我,整個天下都是我的,你逃不走。”
第4章熏香
謝玟看着他的臉龐,殺機臨身的寒意勝過任何秋風呼嘯。他斟酌着、品味着對方嘴裡的這句話,道:“你把我教你的很多事都學得很好,隻是,明君的仁慈,你沒有學會半分。”
“我在老師心裡,不夠賢明,對嗎?”他明知故問,蕭玄謙對這個答案在心裡已一千遍一萬遍地叩問過自己,每次的答案都是一樣的——他在謝玟心中,并非一個标準的、符合他期望的明君。
謝玟沉默不語,在這寂靜的相峙之中,眼前的男人擡起手,已脫離曾經青澀的手掌緊緊地包裹住了他的腕,執棋者的腕白皙窄瘦,骨骼線條形成一道優雅的弧度。蕭玄謙的眼眸盯着他的手,指腹摩挲着上面褪去僞裝後的、鮮明的齒痕。
他低下頭,謝玟條件反射般地瑟縮抽動了一下,但被牢牢地攥在蕭玄謙的手中。
“……老師。”他猛地扣緊,一絲一毫也不敢松開,但他又怕攥疼對方,在乍然收緊後又放松,喉結艱澀地滾了滾,“我不是個明君,我還需要您。”
“你是為了做一個明君需要我嗎?”謝玟那雙烏黑的眼眸注視着他,深幽如潭水,“鏟除異己、扶持心腹、羅織罪名,如今的朝野,早就是陛下的一言堂。我清算所有罵名後暴卒而亡,留下一條通天坦途,你到底還需要我什麼?”
他需要這個人留在身邊。
這是蕭玄謙用盡諸多日夜、耗費大筆時間才想明白的。他不顧忌這條通天坦途,不在乎什麼千古明君,他隻在乎将所有的權力牢牢地抓在手裡——隻有這樣,他才能夠用盡所有留下老師,無論昏庸與否。
蕭玄謙幾乎在舌根間嘗到錯覺般的血腥味,他驟然想起每一個夜色降臨後的夢魇,常常夢到一片極高的蘆葦叢,少年時的他在叢中穿梭,一襲青衣就徐徐地走在前面,他不斷地追逐、不斷地呼喊,他想讓謝玟回頭——看他一眼,等等他。但對方就像是一縷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煙塵一樣,如霧似的散開了。
他要牢牢地抓住,他不敢松手。
“我不要這條坦途。”蕭玄謙壓抑沉悶地道。
謝玟忽然感受一股濃重的疲倦,他聽着這句話,就覺得這是對自己最後一個任務——不,對自己多年心血的諷刺一般。他殚精竭慮、千辛萬苦想培養出一個賢明的君主,但那個乖孩子長出翅膀後,卻露出了無法掌控的姿态。
也許是我的錯。謝玟在心裡想,是我沒教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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