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敖厲掀翻桌子,揍倒河伯,沖出水府。
鼻青臉腫的河伯阻攔不及,捂着流血的腦袋掐指一算。
“成了,也不枉費我一番苦工。嘿……嘶!”
……
十七道災情急報換不來皇城隻言片語,一朝開倉放糧不過三日申饬便到。
謝銘面無表情,跪叩接旨。
“謝大人,聖旨着您即刻入京。”
“臣領旨,謝恩。”
……
城外十裡,百姓垂淚相送。
城外三十裡,謝銘身死。那一腔熱血浸透了幹裂的土地,可惜今日也無雨。
“謝大人,您是好官。可丞相嚴命,此地旱情絕不能被天家知曉。我今日殺您,行此不義事,于心有愧。您先走一步,我随後自斃,再向您賠罪。”
“有勞。不必。”
……
敖厲趕到時,那單薄的屍體如同陷入沉眠,面容平靜,無恙亦無痛,仿若在夢中得了一方桃源。謝銘足邊,跪着一具屍首,開膛破肚,自懲罪孽。
風起雲湧,黑雲壓城,然而始終未曾降雨。
河伯累個半死,拼了小命把龍君一怒招來的雨水盡數收去。
謝銘的屍身被敖厲帶回了府衙,舉城哀恸。
謝銘被埋在齑粉般的黃土下。
河伯日日提心吊膽跟在龍君身後,既怕他一怒降雨,又怕他拍死自己,日子過得十分艱難。
敖厲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座城裡曾經有那麼一個人,衙門口,街角邊……處處都有他的影子。
他來來回回的看,來來回回的想,想不通,但那難受的感覺是分明的。
災情仍在繼續。
沒了謝銘,被從獄中釋放的糧商更加肆無忌憚,糧價瘋長,易子而食也不鮮見。
敖厲無動于衷。
“那個胖子?”又是一日站在街角,敖厲看到一個不算熟悉的人。
“哦哦,那是丞相家的族親。”河伯擦擦汗。
“活的?”敖厲記得這人因縱火燒糧,被謝銘斬了。
“當……當然,是獄卒臨斬前偷偷換了人。”河伯戰戰兢兢,總覺得龍君要瘋。
“憑什麼……他活着?”敖厲眯起了眼,咬字如嚼骨,字字鋒芒畢露。
“這……這是因為他命不該亡!”河伯連忙解釋,“他本就是此地災劫之一……”
話說一半,河伯漠然閉上了嘴,那災劫之一已然被化作原形的龍君一爪拍成了泥。
“看,災劫沒了,天譴何在?”敖厲惡意一笑。
災劫就命不該亡?
謝銘就注定早死?
諸惡不滅,百善難伸!
如今撥亂了天道的盤算,也未見他就遭了天譴!
一朝當滅,一朝當興……輪替不休原屬應該。
可不該……讓謝銘成了天道王道的踏腳石!
既然這一朝注定了滅亡,那他加一把火又有何妨!
他早該這麼做了!
金鱗熠熠,騰空而起,那一線金光劃破天際,劈裂蒼穹。
皇城降雨十日不止,水漫宮室,天子崩,丞相薨,七十萬人死。
後世傳言,降雨之時,雷霆霹靂大作,有金龍夜墜,聲恸十裡。
第二日雨收天霁,金龍不複蹤迹。
那十日大雨,沖毀了城牆,沖垮了王朝,各地亂象驟起,兵戈征伐不休。旱災嚴峻之地,有王道大興,終一統河山。
新帝登基日短,夙興夜寐,勤政愛民,無可非議。唯一事引人疑窦——好建府君廟。
府君廟内供奉的謝府君,身繞金龍,司掌旱情,佑一方風調雨順。
廟宇香火鼎盛,德澤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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