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半晌,秋橘終于止住了哭聲。
她不好意思地沖着張碧逸,難為情地笑了笑:“還請公子見諒,讓您見笑了。”
她猶豫了一下,問:“公子還願意聽嗎?”
張碧逸對着她,微微一笑:“秋橘姐姐願意與我訴說,是我的榮幸。”
秋橘見張碧逸說得誠懇,心下感激,又繼續往下說。
有一天,算起來,到現在已經三百八十三天吧。
張碧逸很是吃驚:日子算得這麼清楚?
周扒皮氣定神閑地來到我家,在草棚外大喊:“秋橘,你爹死了,你快去給他收屍吧。”
他那樣子,和那語氣,就像是他家死了一隻土狗一樣,沒有半點憐惜與悲憫。
其實,我在草棚裡早就看到他來了,隻是我沒出去。
那些日子,他那帶着審視的目光越來越放肆,我哪裡能沒有半點感覺?
隻是,這消息讓我和母親還是猝不及防。
哪怕我知道父親病了,他會有離開我們的那一天。
隻是,那一天怎麼會來得這麼快?
秋橘說到這裡,再次垂淚。
我和母親将父親擡回來,沒有人幫忙,就是我們兩個女人擡回來的。
後來,二舅知道了,也趕過來。
他幫忙把父親滿是糞水的衣服脫下來,提到溪溝裡洗了。
我和母親給父親擦淨身子,等那衣服晾幹後才給父親穿上。
其實,那衣服破破爛爛,補丁一個接一個。
可沒辦法啊,隻能讓父親穿着那身破衣服下葬。
秋橘又止不住地抽泣,張碧逸唏噓不已。
二舅還找來一張破草席,我們一起把父親裹上。
可我和母親犯難的是,哪個地方可以給父親留三尺地啊?
二舅一樣犯難,他這土生土長的,今後死了埋在哪裡都沒有着落,何況遠道而來的我們?
就這樣捱了三天。
中間我也去周員外家求過,可人家門都不讓進。
那守門的還說,又不是湖山鎮的魂,怎能做湖山鎮的鬼?
就在父親的屍身都開始有了氣味,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周管家周扒皮來了。
他說,給三尺地可以,但是有個條件。
張碧逸聽到這裡,不用想,什麼條件他就是不動腦筋也能猜測到。
母親抱着我,放聲大哭。
二舅轉過背,隻能悄悄地罵。
就這樣,我和母親把父親埋下了。
二舅挖的坑。
母親說把坑挖深點,免得野獸搗亂。
二舅說挖到老底了,搞不動了,我們也隻好作罷。
我們還是多找了些石頭,盡可能把這個墳壘得牢實一點。
第二天,周扒皮就來接我。
隻是,每天都給我做一些好吃的,晚上也允許我回來。
我也沒見到周員外。
我知道這就是我的命。
我也就不管不顧,他們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那是我這快二十年的人生中,吃得最好的一段日子,也是母親吃得最好的一段日子。
因為隻要趁他們不注意,我就悄悄帶。
當然,也許他們發現了,隻是沒制止而已。
大概一個月後,我見到周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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