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來回到樓下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半了。
他多少有些忐忑,擔心女兒半夜醒來找不到他。
但這實在沒辦法,他剛入行,在“好腿”平台上面等級太低,平時很難接到訂單,隻能趁着這個時段才能多跑幾單,也抓緊熟悉一下易江的大街小巷。
妙妙你要乖乖啊,一覺睡到大天亮啊……章來不安地向三樓望去。
糟了!
卧室的燈怎麼開着?
他趕緊把小電驢停到一邊,來不及摘下頭盔,一步兩個台階地沖上樓梯。
掏出鑰匙開門的時候,他手都是顫抖的。
他已經一無所有,他無法想象萬一妙妙也出了什麼事。
“妙妙,妙妙!”他急得大喊。
非常安靜,沒有回應。
章來連門都不關,直接跑到卧室。
還好,女兒妙妙正乖巧地坐在床上,全神貫注地看着兒童讀本,手裡拿着一根鉛筆,一邊點點劃劃。
“妙妙,你怎麼不睡覺啊?”
章來心中巨石落地,輕聲問道。
妙妙似乎沒有聽到,頭也不擡,自顧自地看書。
“妙妙?妙妙?”
章來有些困惑,走到女兒身旁。
接着,他就看到了一顆碩大的淚珠,從女兒嬌嫩的小臉上滑落,滴在攤開的書本上,在這寂靜的深夜裡,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滴答”聲。
章來眼眶微濕,從身後緊緊抱住女兒。
“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該留你一個人。”
一個還在讀幼兒園的小女孩,半夜突然醒來,身邊空無一人,心中恐懼可想而知。
妙妙肩膀輕輕顫抖,鼻子不停抽搐,終于再也忍不住,“哇”一聲大哭起來。
“我以為……以為……你們都不要我了。”
妙妙一邊抽泣,一邊斷斷續續地說着:“媽媽……不要我了,爸爸……也不要我了。”
她扭過身子,一雙小手緊緊地抱住了章來。
“妙妙會乖乖的,好好學習,爸爸不能不要妙妙。”
她把頭深深地埋進了章來懷裡。
“妙妙,不管你乖不乖,爸爸都一樣愛你。”
章來緊緊閉上雙眼,但淚水還是從眼角滲出……他覺得有把鈍刀,在心裡慢慢地磨、緩緩地割。
“妙妙,你知道你名字怎麼來的嗎?”
章來輕輕拭去女兒臉上的淚水,望向窗外夜色如墨、繁星點點。
“因為有了你,爸爸覺得生命很美妙,所以才叫你妙妙。”
……
章來來到洗手間,取下女兒的洗臉毛巾,用熱水打濕再稍稍擰幹,回到卧室,溫柔地抹去妙妙臉上的淚漬。
小孩子的世界很簡單,爸爸回來了,她也就安心了。
臉還沒擦幹淨,妙妙唇角已經挂着淡淡的微笑,再次睡着。
章來把女兒放到床上,蓋好被子。
他輕輕拉開衣櫥,從裡面拿出内衣,再次來到洗手間,打算先洗個澡再好好睡上一覺。
身上的黃袍是春夏輕薄款的,防曬防雨,密不透氣,跑了一天,章來身上的汗幹了又濕、濕了又幹,渾身黏糊糊的。
不舍得用熱水,花灑的冷暖水龍頭擰到冷水一側,清冽的水流嘩嘩直下,沖刷掉章來身上的污垢。
章來站在花灑下面,回想今天的跑單經曆。
正所謂吾日三省吾身,多看、多幹、多總結,才能不斷提高。
水是冷的,心卻有些燥熱。
章來眼前,有片白膩不斷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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