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說&ldo;手冷&rdo;,不說自己是不肯、也不敢觸碰張嘉田的身體。原來她也從來不肯和他有親昵舉動,如今更不行了。一是怕雷督理知道了,要懷疑自己不檢點;二是怕張嘉田誤會,以為自己對他還有情。白雪峰伸手去摸了摸張嘉田的腦袋:&ldo;好像是不熱了。張師長,你自己感覺如何?&rdo;張嘉田喃喃的說:&ldo;也沒什麼,就是有點發昏。&rdo;葉春好說道:&ldo;不發燒就好,頭腦發昏的話,這幾天就不要見人,多躺着休息休息。我帶了粥和小菜過來,都是清淡的東西,你讓人把它熱一熱再吃。&rdo;然後她又對白雪峰說道:&ldo;生病的人,最容易心煩。既然他沒大事,那我們就走吧!&rdo;白雪峰自然是沒意見,張嘉田看他們自作了主張就要走,心中一急,欠身喊道:&ldo;春好!&rdo;葉春好立刻轉身望向了他:&ldo;二哥?你還有事嗎?&rdo;張嘉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白雪峰,笑了一下:&ldo;我沒事,我是想着,我還沒給你們拜年呢。&rdo;&ldo;怎麼沒有?&rdo;葉春好笑道:&ldo;昨天咱們一起守歲,過了除夕之後,不是互相拜過了麼?&rdo;張嘉田恍然大悟的點了頭:&ldo;可不是,我忘了。&rdo;然後他低聲又道:&ldo;多謝你們來看我,回去替我給大帥帶聲好。&rdo;葉春好走了,張嘉田繼續躺着,也不唉聲歎氣了,也不喝酒撒瘋了,單是枕着雙手想天想地、想東想西。他一輩子都沒這麼沉靜過,連着沉靜到了大年初五,他起了床,人瘦了一圈,還白了,是又白又瘦。若問他這些天想明白了什麼,他是答不出的,隻是心如平湖,飛沙走石全都沉了底,表面看上去,就隻是一片無聲無色的大水。他沐浴更衣,去見雷督理。雷督理瞧着他,愣住了,他看雷督理愣住了,便很納悶的低頭看了看自己:&ldo;大帥,我怎麼了?&rdo;雷督理在他面前踱了幾圈,忽然問道:&ldo;我給你的那隻懷表,你還帶着嗎?&rdo;他立刻就從胸前口袋裡把那懷表掏了出來:&ldo;帶着呢,日夜都帶着。&rdo;雷督理走到他面前,接過懷表打開來看了看,然後把懷表一合,裝回了他的口袋裡:&ldo;将來你有了喜歡的人,就把我的照片拿出來,換上她的。&rdo;&ldo;不用。&rdo;他自自然然的向他微笑:&ldo;您對我有知‐‐知什麼恩來着,沒您的話,我現在還在街上瞎混着呢。在我心裡,您是最重要的人了,沒誰比得過您了。&rdo;雷督理垂下眼簾,盯着他的兩條長腿,點頭一笑:&ldo;知遇之恩。&rdo;&ldo;對對對,知遇之恩。&rdo;&ldo;大帥。&rdo;他忽然又說:&ldo;我得回文縣去了。昨天接到了那邊的電報,說是新招上來的兵不服管,總在街上鬧事,都鬧出民憤來了。我打算趕緊回去看看,該管的管,該罰的罰。&rdo;雷督理的目光順着他的長腿往上走,一直走到了他的臉上去。他是想把張嘉田培養成自己的臂膀,隻是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培養,這小子居然自己成長起來了。事出反常,就讓他不能不犯疑心病,讓他恨不得把張嘉田的靈魂掏出來,一眼看個清楚明白。&ldo;好。&rdo;他看了半天,還是沒看出什麼問題來,隻能是暫且作罷:&ldo;去吧!&rdo;張嘉田肩膀一晃,作勢要走,可在轉身之前,他又停了,對雷督理說道:&ldo;大帥,我再問一句,您什麼時候和春好結婚啊?&rdo;雷督理仰起臉想了想:&ldo;正月内就辦婚禮。&rdo;張嘉田悶聲悶氣的說道:&ldo;大帥,春好看不上我,我沒話講,誰讓我就是不如您呢,我認了。可我也不想親眼瞧着她出嫁,我怕看了之後,心裡難受。所以,您辦婚禮的時候,我就不回來了,您和她好好的過日子吧,我提前祝您和她白頭偕老、百年好合。&rdo;說完這話,他面紅耳赤的垂了頭。雷督理盯着他,臉上卻是漸漸有了笑意‐‐張嘉田這一番話說得很老實,而他喜歡他的小忠臣老實。&ldo;好。&rdo;他幾乎是有些溫柔了:&ldo;我明白。你不必回來,在外頭好好的給我帶兵吧。&rdo;大年初六這天,張嘉田登上雷督理的專列,回文縣去了。雷督理的專列,去年在保定挨了一次炸彈,被炸得不可收拾,隻能臨時另找其它列車湊合着用。湊合到了年末,雷督理忍無可忍,索性從德國購入了最新式的機車與藍鋼車廂,将這一挂專列布置的比先前更為舒适豪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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