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月珠放下勺子,皺起了眉頭,這些人把秋水閣當成什麼地方了,怎麼能容得她們嚣張,不把她這個主子放在眼裡,成介日的隻知偷奸耍滑,相互攀比。
如今更是在自己眼前動作,鬧得如此起勁,難道當自己是擺設不成。
香草偷偷看趙月珠臉色,見她微微皺眉,心道不好,說道:“奴婢出去看看。”
香草走出去問了幾句,回來說道:“小姐,此事不值得費心,是碎紅在責備兩個小丫鬟,說是給小姐煮調經益氣的大補湯藥不上心,廢了好好的藥材,碎紅覺得可惜,一時動了怒,才責罰了兩個丫鬟。”
趙月珠咽下最後一口湯水,拿起旁邊的絹帕擦了擦手:“讓她們進來,我當面問她們幾句。”
碎紅袅袅娜娜地走了進來,頗有些敷衍的行了一個禮後就站着不說話,側着半邊身子,隻拿眼睛去瞄趙月珠神色,見她不像是動怒的樣子,心思才緩了緩,扭頭又瞪了那倆丫鬟一眼,似乎非要讓她們知道一個好歹。
後面跟着兩個誠惶誠恐的小丫鬟,讷讷的也不敢多說話,隻是低着頭看着鞋尖,仿佛能看出朵花兒似的。
趙月珠捧着纏枝蓮花茶碗,拎着茶蓋拂着茶湯,香氣随着霧氣蒸蒸而上,她輕輕吹開茶末,袅袅白霧氤氤氲氲遮住了她大半臉孔。
趙月珠神情淡淡,緩緩開口道:“你們在争執些什麼,不知道秋水閣的規矩嗎,也不怕讓其他院子裡的人看了笑話去,丢的還是我這個主子的臉,看起來是我太縱着你們了,改明兒領了二十個闆子,才曉得厲害。”
碎紅一臉倨傲,不屑于先開口,隻當趙月珠是唬着她們,并不放在心上,自己是二夫人送來的,咋說也輪不到趙月珠處置,再糟糕也不過是被送回二夫人處。
穿紅色比甲的小丫鬟叫杏桃當先脆生生說道:“回小姐,是碎紅姐姐不講理!”
旁邊綠色比甲的丫鬟秋水扯了扯杏桃,示意她不要多言。杏桃卻是掙開了秋水的手:“怎麼,她做得我們就說不得了不成,做人辦事不就是講個理字麼,碎紅姐姐不占着理,紅口白牙誣賴人,哪來的道理?”
碎紅冷笑一聲:“好的很啊,你們是想要在我面前攀高枝了,好大的胃口,也不怕給撐着。”
趙月珠手上的姿勢一頓,看向碎紅,神色喜怒難辨,倏而微微一笑。
趙月珠雖然是在微微笑着,但那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她的眸子清亮,沒有一絲潋滟波紋,卻有着涼絲絲的寒意,像極了亘古不化的山巅積雪,千百年來層層堆疊,萬年雪水的頂禮膜拜。
看得碎紅沒來由的背上發毛,細細的起了一層密密的栗子,隻低了頭不說話。
杏桃見碎紅不複嚣張的氣勢,繼續說着:“熬藥本就是碎紅姐姐自己的活計,跟着她的那個丫鬟孝敬了她銀錢,自去耍玩了,碎紅姐姐便指派了我們兩個熬藥。”
碎紅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狠狠剜了說話的丫頭一眼:“胡說什麼,我何時收她銀錢了,你可不要睜着眼睛說瞎話,也不怕半夜被長舌鬼找。”
杏桃許是被碎紅的狠厲吓到了,瑟縮了一下,不再言語。
趙月珠說:“無妨,你繼續說。”
杏桃見趙月珠發話了,就有了幾分底氣,接着忿忿道:“單是熬藥也就罷了,左右我們看上幾個時辰就好了。但恨就恨在偏偏碎紅姐姐一會指使我們掃落葉了,一會指使我們端茶遞水了,才誤了煮藥的功夫,被她一頓責罵。”
碎紅小聲嘀咕說:“若不是小姐這屋子裡活計多,我犯得着指使她們兩個嗎。”
香草早已忍耐不住:“你說的什麼話,難道還是小姐的不是了?你是想奴大欺主不成,怎麼連做奴才的本分都不知道了麼,我看你是心大了。”
碎紅扁了扁嘴沒有再說話,雖說對着兩個小丫鬟,她嘴上不饒人,但面對趙月珠,終究底氣不足,主子可不是她能夠編排的。
趙月珠放下茶盞:“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就罰碎紅重新去熬一碗藥,你們兩個丫頭也不用管她,自去忙活吧。”
碎紅臉上有抑制不住的喜色,随便蹲了個福,扭着腰肢就出去了,腳步走得輕快又利落,臨了還不忘瞥一眼杏桃,眼中滿是警告之色,嘴唇抿起一個譏諷的弧度,飛揚的眼角中滿是不屑。
等那兩個丫鬟離開,香草才憂心忡忡地說:“小姐,你這樣可不是縱着碎紅,她若是不長記性,還跟您拗着來,可怎麼好,咋說也得讓她得個教訓,以後行事也有所顧忌。”
趙月珠掐下一朵雙耳凍釉瓷瓶裡的迷叠香,細細碾碎了,汁液染了滿手,花香淡淡:“就是要縱着才好,這樣狐狸尾巴才會早日露出來,她以為有二嬸撐腰就可以橫着走了麼,我倒是要瞧瞧她還能惹出什麼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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