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趣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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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陳聲前所未有地發怒了，一字一句說：&ldo;你有本事再叫一句窮逼？&rdo;少年人的詞彙總是很豐富，别提陳郡偉了，陳聲自己也常常在寝室裡這樣與人說話。傻逼，窮逼，撈逼，牛逼……可哪怕嘴上這樣說，本意卻并非如此。罵人不是目的，多數人不過是仗着年輕氣盛，總要逞一時口舌之快。但是眼下，陳郡偉這樣稱呼路知意，陳聲勃然大怒。他揪着弟弟的衣領，居高臨下盯着他，&ldo;她是窮，可她不知道比你好到哪裡去了。至少她認認真真、腳踏實地活着，為了養活自己，連你這種自暴自棄的廢物都肯教。你呢？要不是有你爸媽養着你，你今天有什麼資本穿戴整齊地當個敗家子？你有什麼資格嘲笑她窮？&rdo;&ldo;陳聲！&rdo;陳宇森一口喝住兒子。廢物二字，太過嚴重。少年人如何承受得起如此具有侮ru性的詞語？陳郡偉的目光凝固了一刹那。他一把推開陳聲，&ldo;哈，我是廢物？&rdo;他哈哈大笑起來，&ldo;你早就想這麼說了吧？你覺得我是個廢物，你一直都這麼看我！是啊，我哪裡比得上你呢？中飛院的高材生，家庭和睦，父母相敬如賓。我算哪根蔥呢？我連家都沒有，那算家嗎？我他媽不過喪家之犬罷了！&rdo;說完，他朝地上那堆抱着錫箔紙的巧克力用力踩去，洩憤一般踩了好多腳。他說：&ldo;陳聲，你他媽今天終于說了真心話了。假惺惺這麼多年，我真看不起你！&rdo;然後轉身，摔門離去。陳聲定定地在原地站了好幾秒，不顧父母的焦灼，猛地朝門外追去。&ldo;陳郡偉！&rdo;他叫他的名字。可陳郡偉跑得飛快，一眨眼就不知道上哪去了。陳聲站在路口，盲目地左顧右盼，最後看到一個似像非像的背影，不顧一切追了上去。而小區門口的花叢裡，衣擺的一角露了出來。少年蹲在泥土裡，死死攥住拳頭，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是男人就不要哭。哭有個屁用！不是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不是不後悔。他并沒有真的那麼看她，即便一開始對她頗為不屑，因為她土裡土氣，英語發音難聽，做事情一闆一眼。可到後來，當她在卷子上寫下那句話，當她對他講出未曾對人講述過的故事，他就再也沒有任何不屑了。一星半點都沒有了。他仰起頭來，看見夜幕低垂的天際挂着一彎白色的新月，背景是漆黑一片的墨色，那月光也因此顯得格外皎潔。熱淚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月亮的輪廓。他蹲在那，帶着哭音喃喃念着：&ldo;alloverthepcewassixpence，buthelookedupattheoon&rdo;在滿地都是六便士的地方，他卻擡頭看見了月亮。他擡頭，靜靜地看着那月亮。最後抹了把淚，低聲說：&ldo;對不起。&rdo;對不起，路知意。而他沒看見，在離他幾步開外的地方，去而複返的陳聲站在他背後，看見少年蹲在花叢裡，一個人吹着冷風，傻乎乎擡頭看月亮。松了口氣，心卻像是被誰緊緊攥在手裡。那句呢喃的話被風送到耳邊。他的手垂在腿邊，動了動，慢慢地握成拳頭。陳聲走了過去，站在他身後，不動了。陳郡偉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卻沒回頭，直到聽見哥哥對他說：&ldo;對不起，小偉。&rdo;他笑了笑，還那麼仰着頭，眼裡亮晶晶的，&ldo;對不起什麼？你罵得對，我就是個廢物。&rdo;&ldo;你不是。&rdo;&ldo;我是，我不隻是個廢物，我還是個敗家子，屁都不懂，就知道揮霍家裡的錢。&rdo;&ldo;你不是。&rdo;&ldo;我是。我就是。&rdo;他一遍一遍重複。陳聲把他拉起來，想用衣袖幫他擦把臉，可到底他們都大了，這動作總叫人難為情，做不出來。最後他輕輕按住陳郡偉的肩，說：&ldo;小偉，你知道她寫給你的那句話，出自哪裡嗎？&rdo;陳郡偉搖頭。&ldo;出自《月亮與六便士》。書裡還有另一句話：一般人都不是他們想要做的那種人，而是他們不得不做的那種人。&rdo;陳聲望着他，眼神安靜又溫柔，&ldo;可是小偉，别忘了，你也有選擇的權利。&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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