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記事起,這個世道就是兵荒馬亂、生靈塗炭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家是在哪裡,隻知道自己被人拐賣到了嶺南某一處山溝溝裡。
那個地方叫做“陳家鋪”。
我就是在那裡遇見我的師父的。
當時,我的師父木心道長應陳家鋪當地的一個比較有權勢的财主邀請去他家裡堪輿風水,為他家前不久去世的老人挑了一個好穴。
我當時被兩個人販子用繩子捆住雙手,與我一起的還有五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
一根繩子把我們六個人綁成一串,而兩個人販子則是分别牽着繩子的兩頭,押着我們六個向陳家鋪走去。
這時候,我們正好碰見了木心道長。
木心道長是一個不太注重儀表的人,臉上留着長短不一的須根,兩邊臉總是黑黃黑黃的,像是往上面抹了泥巴一樣。
他身上穿的也不是什麼正經的道袍,而是那個年代普通人家身上常穿褐色長袖褂子,下身是一條有點掉色的黑褲,連鞋子也是快要壞掉的草鞋
他攔下我們一行人,然後就走到我們六個小孩子面前,逐一地看過去。
兩個人販子見他是來買貨的,就滿臉堆着笑走過來說:“老哥要買孩子嗎?都是好貨,沒病的,好養活!”
木心道長笑着說:“你們看我這身打扮,像是兜裡有錢的嗎?”
一個長得比較高大的人販子聽到他這話,臉立刻就冷了下來,“沒錢?沒錢,你攔我們幹嘛!”
另外一個長得比較瘦小的人販子雖然也警惕了幾分,但還是笑着說:“老哥說笑了,這年頭兵荒馬亂,有錢也不能讓人看出來啊!我們哥倆是生意人,隻管買貨,不幹别的事兒!”
木心道長沒有回應他,而是走到我身前,指着我說:“這孩子多少錢?”
瘦小的那個人販子伸出五個手指說:“五十個大洋!”
木心道長平靜地說:“太貴了,三十個吧!”
“成交!”
瘦小的人販子爽快地說,而另一邊的那個高大的人販子卻是急了,剛想開口就被制止了。
就這樣,我在其他五個孩子羨慕的目光下,被木心道長牽走了。
後來,我就拜他為師了,跟着他走南闖北了。
拜師的時候,師父問我叫什麼名字。
我說:“楊喜!”
直到1938年的夏天……
那會兒,蘿蔔頭已經打到贛省,而楊喜和他的師父木心道長則是來到貴贛邊上的一個鎮子上。
他們剛到鎮子上的客棧落腳,就被當地的一個村長找上門來了。
那個村長長得很富态,但是有點憔悴,應該是被什麼麻煩事纏身了。
他們剛一見面,那個村長就走上來激動地握住道長的手說:“道長啊!你可終于來了!”
道長鎮定拍了拍他的手,笑着說:“村長,我一收到你的口信就趕過來了。有什麼事,我們先坐下說!”
村長聽道長的話後,就連忙地招呼我們坐下,還讓店小二給我們端來茶水和一些點心。
楊喜接過店小二遞來的茶壺,給道長和村長分别倒了一杯茶。
村長喝了一口後,就開始講他村子裡發生的怪事了。
“最近,蘿蔔頭不是打進贛省了嗎?于是就有很多人逃難啊!因為我們村子就夾在貴省和贛省中間,很多要逃到貴省去的人,都要路過我們那嘎達。
我們村子陸陸續續迎了好幾撥人,就沒什麼人了。但是上半個多月,又來了一撥人,裡頭還有一個差不多要挂掉的。
當時我去看了下,那家夥已經是進氣多出氣少了,臉白得跟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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